朱祁钰召开了关于设立大明十大历局,分科研修的专题朝议,在净鞭三声响之后,朝官入殿。
很快,卢忠作为纠仪官,就走进了朝堂之内,俯首说道:“陛下,外面有近七十余名朝官,未曾着朝服,而是穿的儒袍,端着朝服。”
“让不让他们进殿?”
已经进殿的六部明公和几位大学士,显然已经提前知道了。
朱祁钰手里拿着几分奏疏,并不是很惊讶,平静的说道:“让他们进殿吧。”
这件事朱祁钰昨天晚上已经知道了,兴安在燕兴楼和太白楼听到了他们的计划。
这次朝天阙,朝臣们玩真的了。
他们脱掉了官服,作为儒生上朝,意思很明确,这个官可以不当,但是陛下的理必须说通。
为什么要设立历局,为什么要奉祀墨子,否则这个官,不当也罢。
他们知道会触怒皇帝,甚至可能会死,但是他们依旧做了。
众多身着儒袍的官员入朝。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众臣见礼。
朱祁钰点头说道:“平身,朕躬安,倒是明天就被你们气死了。”
胡濙站直了身子,出班说道:“陛下,臣有几言想说。”
“讲。”朱祁钰看着胡濙,倒是颇为意外,他还以为自己要孤军奋战,结果胡濙首先申请出战。
即便是胡濙要洒水洗地,刘吉不也是在京吗?
刘吉出来胡搅蛮缠不就够了吗?但是居然是胡濙亲自出场。
胡濙俯首领命,转过身来说道:“今日,奉天殿内,胡某,一人和你们七十人,掰扯掰扯道理,来,你们之中谁是领头的人?”
东阁大学士陈循站了出来,深吸了口气说道:“我。”
胡濙看着陈循的儒服说道:“好。”
胡濙转过身来说道:“陛下,臣僭越,臣年岁大了,请旨陛下赐座,这场辩论的时间必然不会短,臣怕体力不济。”
朱祁钰看着胡濙的样子,这是准备舌战群儒不成?
“赐座。”朱祁钰对着兴安说道:“搬两把软篾藤椅来。”
胡濙继续说道:“陛下,臣僭越,臣怕他们欺负臣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轮番上阵,臣要是再年轻十岁,也就罢了,现在怕是应付不过来了,就以陈循一人论辩。”
“但是陈循若是辩不过臣,可以请身后诸多儒生商议再辩。”
胡濙的意思是,他岁数大了,让所有的儒生一起上,他赶时间。
朱祁钰看着信心十足的胡濙说道:“准。”
胡濙坐下,示意陈循也请坐,陛下赐了两把藤椅。
于谦看着这一幕,也是哭笑不得。
陛下被天下罪之的时候,于谦是打算把自己卖了的,但是看起来,胡濙还不打算让他于谦舍身成仁。
刘吉站在了胡濙身边,笑着说道:“陈学士,咱们先说话,若是骂的难听了,可不能打架,胡尚书岁数大了,要打架找我。”
“你一言,我一语,不得避而不谈,既然讲道理,咱们就不能胡搅蛮缠,把舌头捋直了,一是一,二是二如何?”
刘吉跑去长江撑船去了,晒得有点黑瘦,但是却是十分的有力,要知道撑船那可不是谁都能干的事儿。
“有辱斯文!”陈循一甩手说道:“自然是一是一,二是二。”
胡濙闭目良久,睁开眼说道:“陈学士,我来问你,墨翟是不是禽兽?”
“自然是禽兽也,这是孟圣人说的,否则我就不会反对奉祀墨翟了。”陈循理所当然的说道。
胡濙立刻追问道:“为何?”
陈循想了想回答道:“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子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
胡濙嗤笑一声说道:“陈学士,我再来问你,你是不是朝廷命官,你身后身穿儒袍的官员,是不是朝廷命官?”
陈循眉头紧皱,他发现自己从开局就陷入了对方的话术圈套里,但是已经陷入了陷阱之内,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
胡濙厉声说道:“那你们今日之行为,身为朝廷命官,穿儒袍入奉天殿,你们眼里还有陛下吗?杨氏为我无君,尔等今日之作为,是不是无君?”
&#29306&#22914&#32&#116&#105&#97&#110&#108&#97&#105&#120&#119&#46&#99&#111&#109&#32&#29306&#22914&#12290“君臣之义,实同父子,就连起于辽东的金国,都有朝服而跪,乃见君父礼,尔等不穿朝服,连金国的蛮夷僭朝都不如吗?还有没有礼法?是不是无父?”
“孟圣先秦时说杨氏为我无君,墨子无父,禽兽也,时至今日,儒生也变成了这副模样!是不是禽兽也!”
汜减 .c*om 汜。陈循已经猜到了胡濙要说什么,但是坐辩之前,就已经提前说了规矩。
陈循回头看着群臣,但是这帮儒生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商量了半天,凑到了陈循耳边嘀咕了半天。
胡濙则是老神在在,闭目养神。
陈循听完之后,认真的思考了半天说道:“兼相爱,腹?以墨者之法杀子,方为无父,你这是诡辩!”
“哦?那就是承认无君了吗?”胡濙立刻反问道。
陈循赶紧说道:“我等已经脱了朝服,以儒生论大义,自然不是无父,太祖高皇帝赐六科给事中封驳事之权,行封驳事,乃是朝廷行制,并非无父。”
胡濙靠在藤椅上,他本来以为是四脚方凳,没成想,皇帝直接给了个软篾藤椅,靠着的确舒服。
他探着身子问道:“陈学士,诸位儒生,到底谁在诡辩啊!”
“食君俸禄,为君分忧,乃君臣大义,不为陛下分忧,以儒服上殿,是行制还是逼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