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洋用力拉了父亲一把,刺客的匕首只偏了那么半寸,从老秦的脖子边缘擦过,刺中肩膀与脖颈交界处的棉袄。
他抓住那年轻刺客,清晰可见对方脸上疤痕。那人年约二十五六岁,不留胡须,面色白净,只是伤疤极为难看。他对秦北洋怒目而视,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为自己的破相复雠。此人出拳极为凶猛,腿上功夫尤其了得——第一腿踢折了一棵小树,第二腿直接把秦北洋踢飞。
天还没亮,往山上逃是不明智的。秦海关举起斧头,知道如何对付尸变。冲到他面前的僵尸,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留着两撇小胡子。
太阳出来了。
马车向着香山脚下飞驰。
压根儿不是僵尸!而是七年前,制造了天津德租界灭门案,杀害养父仇德生的刺客。
“快逃!”秦海关亟亟喊道。
这匹马似通人性,发出一阵嘶鸣,仰起脖子跳跃,撒开四蹄向山下奔去。
鸡叫天明。
秦北洋认出了这张脸——瘦长面孔,细窄鼻梁,鹰隼般双眼,手中闪出一道寒光,分明是见血封喉的匕首。
车轮一路带着棺材碎片,奔跑到京西的平地,眼看要到骆驼村了。那匹老马功败垂成,马失前蹄,口吐白沫,当场送命。马车顷刻间翻覆,两个大轮子断裂成无数截,秦氏父子在最后一刻跳车逃生。
“爹!”
秦北洋拍拍老马的脑袋:“他们去哪儿了?快点追上去,不然,你就要被我们宰了。”
论打架的本事,他虽小小年纪,却算得上京西方圆百里内的第一块牌子。
“那家伙为什么扔下棺材溜了?就算不想火葬,也不该这么干啊,看着还像个大孝子。”
匕首收回,带出雪白的棉絮,飞溅出鲜红的血滴。
雪停了。
月光出来了,藉着积雪的反光,照亮这张僵尸的脸。
对方轻巧地躲开秦海关的斧头,又向秦海关刺来。
这七年来,他不会忘记“仇小庚”这个名字,不会忘了仇德生临死前的诀别书,更不会忘了手刃刺客的誓言。他日日夜夜想着复雠,没想到在这雪夜天明,这两个于他有血海深仇的刺客,竟主动送上门来。
还有第二个人,虽然伪装成身着清朝官袍的僵尸,月光下却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右脸颊上有道蜈蚣般的伤疤——七年前的另一个年轻刺客,杀害秦北洋养母的凶手。
与此同时,十六岁的秦北洋脑子也在飞转。他想起七年前,仇家夫妇灭门案的那一晚,还有两个巡捕也是被悄无声息地割喉而死。幸好在“丧家”和车夫逃跑后,秦北洋叫老马去追赶那两个活人,逼迫刺客不得不破棺而出,不然就要在火葬中被烧成骨灰了。
秦北洋一边控制着老马,一边问后面的老秦。不过秦海关干了一辈子工匠,别说是受点皮肉之苦,就算断了手指都熬过来了。
又一道呼啸的风声刺向秦北洋的脖颈。
秦北洋不想看到第二个父亲也死于同一名刺客之手,他狂怒地扔出工匠的木箱子,恰好阻拦了刺客的第二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