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和窦氏说不通，刘彻只能着人召张汤进宫，将残酷的真相瘫在窦氏面前。

“臣汤参见陛下，参见太后。”

“无需多礼，将朕之前命你做的调查结果说予太皇太后。”

“臣遵旨。”

“一年前臣奉命调查三代之内的近亲夫妻生育情况，发现与其他夫妻相比，近亲结婚的夫妻怀孕时小产的比例要高出不少；纵然侥幸生下孩子也很难养成，夭折的几率极高。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也多含痴儿，更有甚者……”

说到这里张汤刻意停顿了一下，脸色黑漆如墨的窦氏立马厉声催促他：“更有甚者什么？！都说出来，老身受得住！！！”

“更有甚者，生出的压根就是畸形不详的怪胎。”话一说完张汤就直接跪了下去，压根就不敢抬头去看上首窦氏的脸色。

当初陛下命令他秘密调查近亲夫妻时他还一头雾水，没想到越是调查张汤就越是心惊。

近亲结婚古已有之，亲上加亲更是美事一桩，谁也没有想到这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残酷的事实，那些夭折畸形的孩子，难道就是上苍对于违反人伦的惩罚？

这个猜测让张汤惊出一身冷汗。虽然他并不知道整个大汉有多少夫妻有着血缘关系，可单单是他自己身边就有好几对表兄妹或者表姐弟成婚的，其中身份最贵重的就是陛下和当今的皇后了。这个消息一旦公之于众，不仅民间会大受震荡，朝堂上怕是也免不了血雨腥风。

伏在地上的张汤没有看到，随着他的话音落地，窦氏原本漆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无人色。

“畸形的……怪胎？”

短短五个字窦氏却说得格外艰难，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强压着她的躯体，窦氏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声粗重的如同漏风的风箱，原本惨白的脸色也呈现出一种不详的红晕。

担心老人家会直接背过气去的刘彻连忙伸手不断轻抚窦氏的脊背帮她顺气，同时手部用力支撑住窦氏无力的身体，免得对方直接瘫软在地。

张汤依稀能瞧见前方的动静，不过他明智的没有抬头，这种时候，当然是存在感越低越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张汤觉得自己的膝盖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沉默许久的窦氏忽然哑着嗓子出声：“你先下去吧。”

张汤抬头，看到天子在一旁朝自己微微颔首，立马麻利地起身告退，这是要决定皇后的结局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张汤一离开，窦氏最后一点力气也散尽了，皱紧双眉直接瘫在了椅子上。

刘彻摇了摇头：“一个无子又不受宠，脾气还不好的皇后在后宫中会有什么下场，祖母，您比孙儿更清楚。”

窦氏心中最后一点妄想也被击溃了。从代国王宫中的一个侍妾到母仪天下的皇后，再到如今的太皇太后，窦氏这一生见识过了太多后宫女子之间的残酷斗争。她比谁都更清楚陈阿娇未来会经历什么，更何况还有现成的例子摆在那里。

二十年前的薄皇后，或者该称她为薄废后。窦氏的婆婆薄氏做太后时，替孙子刘启娶了薄家的女儿，后来太子继位，薄氏被立为皇后。

只可惜薄氏虽是启儿的原配，且与启儿夫妻二十载，启儿却一直不喜欢她，和今日的彻儿阿娇何其相似！

更糟糕的是，薄氏也一直无子。不被皇帝喜欢又无子女傍身的薄氏在自己的靠山薄太后去世不久便被皇帝下令废掉了，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位被废黜的皇后。

薄氏端庄，大方贤惠，性格要比阿娇好上数倍，可这依然没办法改变她被废的命运。换成自家外孙女的性子，只怕到时直接就是一杯鸠酒、三尺白绫了。

而在薄氏被废前后，围绕着后位和太子之尊之间的争斗更是搅得整个长安都鸡犬不宁，窦氏直到此刻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回想起当初未央宫内的明争暗斗，窦氏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无奈摆手：“罢了，废后的事，就由你的意思吧，不过老身要你在此立誓！”

“祖母请讲。”

“老身要你发誓，绝不可伤阿娇的性命！”

陈阿娇一旦被废，虽然失去了皇后的尊荣，可受到其他人暗算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了，这种情况下只要刘彻肯花些心思，保她一生无虞该是没有问题。

原本浑身瘫软的窦氏说这话时忽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力气，紧紧攥着刘彻的手不放，浑浊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刘彻，满脸厉色，还有哀求。

一旁的刘彻闻言端正了神色，对着窦氏郑重承诺：“朕发誓，只要陈阿娇不犯下十恶不赦的大错，朕绝不伤她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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