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话 读读者者的密室(1 / 1)

田草菖蒲老师是我们的副班导,也是国文老师。她才刚上任,听说也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老师大学刚毕业,还很年轻,而且外表有些娃娃脸,是个美女。不过她总是战战兢兢地环伺周遭,给人一种阴沉的印象。她说自己会手脚冰冷,所以穿着松垮的针织衫。也因为她驼背,走在路上看起来就像出现在大白天的幽灵。另一方面,她讲课很仔细,而且浅显易懂。因为年轻加上个性柔和,学生都很喜欢她。尤其是雨惠和琴之桥这种直来直往的女孩子们──「啊,是Saya老师。」「Saya老师,你的头发好毛燥。梳整齐啦。」她们还帮老师取了绰号。因为名字是※「田草菖蒲」,所以叫「Saya」。讲好听一点是关系亲密,讲难听一点是被看扁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好佩服的,但凭她那副毫无霸气可言的模样,也难怪会这样了。(编注:日文拼音为Tagusa Ayame。)现在这位Saya老师就坐在我面前。这里是放学后的教室。夏天的日照较长,橙黄色的阳光温吞地模糊了原本立体的轮廓。光是坐着不动,汗水就几乎浮现,我想一定是因为这股热气,又或者是因为这种奇妙的状况。我、雨惠和雪同学坐在各自的位子上,老师坐在我前面的座位,借用向同学的椅子坐着。教室里没有其他学生,只远远听得到管乐社的演奏如潮水般一波波传来。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田草老师动不动就摸着那头看起来像睡到翘起来、其实是烫成大波浪的黑发,一脸紧张地看着我。自从我们变成这种状态之后,已经持续沉默好几分钟了。雨惠在我的左侧,心情愉悦地看着自己的指甲。她看着琴之桥同学帮她涂的指甲油,但并不是多显眼的色彩──她说「我又没兴趣弄得像魔女那样,而且小雪也会发飙。」──我自己是看不太懂。雪同学坐在右侧,她似乎没想到老师会过来,看起来一脸茫然。换言之,她的状态跟我很像。──没错。这位彷佛身后有阴影的老师,竟然会来对我们提出「侦探」的委托。听说是之前午休的时候,她听见雪同学在当侦探,但当时还以为是听错了。后来她在常去的图书室不经意地询问图书委员津木同学,才得知我们实际上解决了几件平凡无奇却又吊诡的麻烦问题。「我听说你们在几乎不可能的状态下,解开了谜团或犯人的身分。」看来津木同学稍微夸大解释了我们在做的事。所以今天国文课结束后,田草老师来到我这边,说她有事想商量,请我们放学后留下来。就在我快要受不了这阴沉的静默之时──「对不起……突然叫你们空出时间。我明天有一件实在抽不开身的事……」田草老师总算开口。面对我这个学生,视线却是由下往上,而且这句道歉听起来是发自内心。「不会……」就在我接着要说「老师不必道歉……」时,雨惠探出身子介入。「有事?难道是跟男朋友约会之类的?」看来她已经看腻自己的指甲了,她把身体探到我的桌上,就这么盯着老师的脸。老师别开雨惠的视线,同时左右摇着头。看她这样不停动来动去,莫名像个孩子,让人觉得格外柔弱。「呃……不是的。明天放学后,运动社团的一年级生们要打扫游泳池,可是原本负责监督的老师突然有事,所以我要去代为监督。」「啊,对噢。开放游泳池的季节就要到了嘛。」雨惠天真地笑着说道,那张笑脸,根本就是个小孩子。这几天天气开始变热,她慵懒的程度比平常还要严重。先不管游泳池。「老师,我跟你说……虽然初芝同学他们说我们是『侦探』,但其实只是顺势这么做而已喔。我们没有能力处理大人的问题……」「啊,你误会了……」老师拨起厚重的长发露出的脸孔,那是一张沉着又柔和的面孔。眼睛有点下垂,忧愁阴暗的印象或许就是她的真面目吧。她此刻没有我平常坐在后排座位感觉到的那么阴沉……近看才知道,她是个很漂亮的人。要是不叮咛自己别不小心看呆了,感觉就会被雪同学瞪……「我想商量的是高中生的事。」毕竟是当老师的,说话方式虽然婉约,声音却听得很清楚。话中带有以现在来说算是古风的女性用词,是很恬静的美声。「是有其他学生跟老师商量吗?」这是雪同学问的。她将老师的委托解释成受到他人私下咨商,所以代替那个学生来问问我们的意见。不过老师不断摇头,那头看起来很重的头发就这么左右晃动。「也不是这样……是我高中时的事。」「啊──我想起来了,Saya老师是这所学校的校友嘛。」雨惠靠在我的桌子上,用手撑着脸颊,仰望老师如此说道。「对……我在校时是文艺社的人。」「文艺社……?有这个社团吗?」雨惠疑惑地歪着头,我和雪同学则是双双叹了口气。「当然有啊。社团说明会也有看到。」「受不了……雨对自己没兴趣的东西就毫不关心。」「这不是废话吗?看了那种写满文字很像翻开河畔石头后,在里面扭来扭去的虫子般的书,岂不是会生病吗?对吧?」雨惠好死不死,偏要征求国文老师的同意。田草老师不习惯面对这种常态性野放的学生,她看起来真的很不知所措。「世上或许有些人有密集恐惧症……山田同学有吗?如果是这样,保健室可以咨询──」「请老师别理她。她只是痞。」「哦?户村和,你现在是怎样?想打架吗?」雨惠叫着「怎样?要干架吗?」并作势拍打我,我则是言出必行地无视她,继续对话:「那么……老师是想商量高中时发生的事……?」……我毕恭毕敬地这么说话会很奇怪吗?我没什么信心。可是我不像雨惠那样有跟老师像朋友一样来往的天分,所以说话不禁变得很死板。「对……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当时是文艺社的社员。我想商量的就是文艺社的事。」田草老师总算停下摆弄头发的手,并正面看着我。我的身体因为那道视线带来的紧张或某种类似的情绪而颤抖,虽然她的眼神本身没什么魄力。「我希望你们能帮忙找出我那天消失的原稿。」「老师是说……原稿吗?」首先反问的人是雪同学。老师点了点头,开始娓娓道来:「对……我当时高中二年级,有在写小说。写的种类有很多,像是私小说、奇幻寓言……也有挑战过推理小说,虽然后来写得不顺利……」「一心一意罗列文字的兴趣,这会不会是什么病……?」雨惠发出真心替老师担心的语调。大概是与自己的认知对照后,只觉得那是一种精神病吧。我想老师应该没有当真,但她脸上浮现一抹彷佛会消融在夕阳中的笑容。「我的家境并不富裕……所以读书跟创作算是最便宜的娱乐。」…………好难做出反应。这下就算雨惠再厉害也难以回应了。「……那……那么老师说,你消失的原稿是……?」雪同学无法忍受这般尴尬,催促田草老师继续说。现在变更话题是最好的选择。「是短篇小说,为了要刊登在文艺社每年在文化祭推出的社刊而写的。我一年级的时候还不懂流程,所以没有写。那是我第一次写要给大家看的小说。」文化祭,那是每年秋天惯例举行的活动。我们※入学才几个月,自然是还没有经验。(译注:日本开学是四月。)「当时我……梦想着总有一天成为作家,就能过着不劳而获──说错了,是过着靠版税过活的日子,才会面对稿纸下笔……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所以刊登在社刊上的原稿,算是野心的第一步。」……从老师现在抑郁的模样,根本无法想像那副饥渴的心思。话说回来……「老师刚才说稿纸……你当时没有用电脑打字,然后投稿在网路上吗?」当时没有像KAKUYOMU那样的免费网站,可以写、读、传播小说吗?不对,就算类似KAKUYOMU那种站在使用者的视角,而且拥有高度洗练效用的网站是独一无二的东西好了,网路很久以前就已经普及,照理说应该会有网路小说文化才对。面对我的疑问,老师又露出滴落在咖啡中的脱脂牛奶般的笑容。「因为当时家里没有电脑……我在学校学过,基本操作是没问题,但不太会打字。其实我现在也不太行,我用生日当密码,还被讲习老师告诫……说只有我跟上了年纪的马头主任会这样……」「我很抱歉……!」「没关系啦,户村同学……重点是,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