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孙子，不是被河神带走了，而是被‘人贩子’掳走了。”

但鱼妖虽死，血雾尚存。

“再之后，大雾渐渐消退，曾经的渔村，已经彻底消失了。”

到了旬休，墨画便又前往小渔村了。

这也是邪神最好的祭品。

墨画瞳孔一缩，“消失？”

“可是这么养着养着，大家发现，村里的人，似乎都有了问题，目光呆滞，反应迟缓，有点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与此同时，屋里的鱼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急速地膨胀，扭曲地成长……

“但凡敢走进大雾的人，全都没出来过。”

墨画心底微寒，神情渐渐凝重。

墨画看着“行尸走肉”般的老于头，叹了口气，道：“河神是假的。”

那老者面色瞬间惨白，惊道：“大祸了……”

墨画的手法，又快又隐蔽。

“我明明都打算好了，也下定决心了……可晚上一做梦，梦里我那两个小孙子，明明已经进了宗门，但因为出身低微，受那些世家子弟嘲笑，凌辱，压迫，还要被逼着为他们做事，当他们的走狗……”

不……不是卖掉。

“老爷爷，这血红小鱼，有什么来历么？”

老于头低垂着目光，神色纠结，最后身体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空了，他也不再坚持，颓然叹道：

“那日我听了小公子你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人不能不知足，不能向河神大人，求取无度。”

墨画神色凝重起来，若有所思。

虽然他是金丹修士，但找人这种事，他也未必就比墨画“专业”多少。

但现在来不及了。

“不知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

他的眼底，又有了一丝渴求，和生的希冀。

墨画吞噬血雾之后，立马原地打坐，神识沉入识海。

“我活了三百年了，很久以前，曾听人说过，以前我们这块地界，也是有一个渔村的……”

“大家都以为他死定了，却没想到，将近天明时分，他却活着走了出来。”

这世间，越苦的人，过得就会越苦。

这个井底，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了。

“只是明明身上没伤，但他的脸色，却有些苍白，似乎经历一番苦战，伤势不轻的样子。”

“若不早点想办法，一旦这两个孩子，被过江龙出手转手卖掉，再想救回来，怕是难如登天了……”

老者神色感慨。

周围的修士，都在安慰着老于头。

小顺儿和小水儿是老于头的两个孙子的小名。

周围的几个年迈修士，一脸震惊，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这鱼妖就被墨画宰了。

“一开始风调雨顺的，那渔村虽不富裕，但温饱倒没问题。”

他想了想，先去了一趟老于头的家里。

只是他愿力被抽取，神识被吞噬太多，整个人脸色发白，虚弱至极。

“然后……”老于头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然后，我就遭报应了，我太贪心了……”

而听刚才这小渔村里，那几位老者的交谈，他现在也总算知道，井底究竟是什么了。

墨画想了想，决定道：“后天旬休，我再去小渔村看看。”

即便真遇到危险，以这孩子一身的本事，自保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人贩子拐走了，那还怎么找？”

和顾长怀聊完天，墨画想起一心为两个孙子，谋求生路的老于头，忍不住叹了口气。

“又过了近百年，才建了现在这个小渔村。”

但是为时已晚。

“但这些地方，都没线索。”

老者摇了摇头，“我也是小的时候，听一些长辈们说的，哪里知道是谁？”

墨画一怔，连忙问那满头白发的老者道：

老于头坐在屋檐下，整个人目光麻木，失魂落魄。

老于头却神色凄苦地摇了摇头，笃定道：“是河神……”

老于头看着墨画，流出了泪水。

“大雾就是大雾，也没有血色，哪里会是血雾？”

墨画早早便离开了太虚门，乘着马车，途径清州城，而后沿着大路，一直向烟水河畔行驶，到了小渔村的时候，正是正午。

墨画借着烟尘遮掩，手指虚点，神识御墨，画地成阵，在鱼妖附近，迅速显化出了数道二品地火阵法。

墨画道：“根本没有河神，你这也不是献祭，你养的鱼，其实一点用也没有，这种鱼只是普通的‘水妖’而已……”

“道廷司已经有线索了，正在派人追查，你不必担心，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小渔村虽说穷苦，但在一个村子里，同吃同住，朝夕相处，人情味也重一些。

其他人闻言，也都神色慌张。

顾长怀沉默片刻，也道：

“这样也好。”

“我这辈子什么都没了……”

也有可能……是被过江龙当成了祭品，送到了邪神那里。

原本这次旬休，他是想先去一趟枯山，见见破庙里的老朋友黄山君，跟它聊聊天，然后再旁敲侧击，问一下有没有对付邪神的办法，或者是要注意的事项的。

墨画瞳孔一震。

“那个渔村，比我们这村子大，村里的渔修，也比我们多不少。”

“与此同时，这方圆十里的地界，晚上会起大雾，伸手不见五指。”

“但目前看来，这两个孩子，应该是被过江龙掳走了。”

“我那两个小孙子，再也回不来了……”

之后墨画离开老于头家，走在小渔村里，心中沉思，开始琢磨下一步的计划了。

但孩子若丢了，就是两条活生生的性命了，亲生的骨肉，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最终小水儿不堪受辱，默默……自尽了……”

黄山君那里，之后再去吧。

“这难道是……”

“嗯。”墨画点头。

“之后有人路过，告诉他们，是他们触怒了河神了，河神给他们降了神罚。”

“必须挖一口井，用人血养血鱼，然后投到井里，献给河神。”

麻绳偏从细处断，厄运专欺苦命人。

墨画手指一点，几发火球又呼啸而去。

“我还是只能……去求河神。”

顾长怀：“我也抽空去一趟……”

鱼妖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

再晚一点，老于头的两个小孙子，可能真的连骨头都不会留下。

墨画对老于头几人道：“后退！”，而后抬手便是几发火球，炸在这只血色鱼妖身上。

“而他哥哥小顺儿，想为弟弟报仇，却不是那些世家弟子的对手，被活活打死了……”

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更不知墨画做了什么。

墨画皱眉。

老于头的眼底，渐渐又泛起光彩。

他的两个小孙子，是被人贩子抓走的，不是被河神带走的，那就还有希望，还有希望……

墨画神色不忍，此时才明白。

有些渔修，尽管平日与老于头有嫌隙，也还是会帮着找。

“河神责怪我了。”

“可是我没用，我这个筑基，还是年纪大了，运气好了，才侥幸突破的，没有修道传承，也没什么其他本事……”

之后墨画退出识海，睁开双眼。

顾长怀不疑有他，便只遵循惯例叮嘱道：

“慢慢找……急不来。”

它尖牙利嘴，身负鳞片，腮部已经化作手足，两只眼睛空洞而麻木，如同人一般直立而行。

正是老于头养的血鱼。

老于头家里，多了几个年迈的修士，看着年纪都很大了，头发花白，骨瘦如柴，应该是村里的长者。

“你们都不知道……”老者眼皮直颤，声音发寒：

……

几个老者在劝慰他。

“老于头，你别担心，应该只是两个孩子贪玩，迷路了，兴许哪天，就自己走回来了……”

鱼妖似乎渐渐习惯了这具躯体，动作更灵敏，又将火球一一躲过去了，而后看向墨画的神情，便带了几分凶狠和轻蔑。

以墨画的聪明机敏，他若找不到，顾长怀也不觉得自己一定就能发现线索。

这些渔修都在帮忙，替老于头找两个小孙子。

经历过种种事情，顾长怀也不怎么担心墨画的安危。

顾长怀目光凝重。

老者目光惊恐，“这是灭村的征兆啊……”

如果适才听到的传闻无误，那这口井，应该就是个入口。

它通向的，是几百年前，那个被邪神污染，从而整个消失的渔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