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关乎着未来数百年儒学发展的方向。
更关乎在场所有人毕生所学是否正确。
所有执着于心中所学的人,在此刻都不能有丝毫懈怠,因为道统之争关乎生死!
孙慎行就是如此,所以他听着朱由校话,心中更是动容,甚至激动。
皇帝说得甚是,他十分认同,他现在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儒学道统,是为了万兆黎民,所以他是断不会让心学登入大雅之堂的。
“陛下所言甚是,此乃学术之争,道统之争,更是大明万兆黎民百姓的思想。如果一旦纵容心学特别是泰州学派的传播,人人只为私利计,那百姓便会目无法度,朝廷无可用之臣,将官无可用之兵,人心沦丧,何至于斯!”
他说完便不再言语,而是对着朱由校磕头起来。
国子监的其他儒学教习、博士等人见状也为之动容,也纷纷跟着下跪。只有跟随朱由校过来的刘一燝、叶向高等人无动于衷。
朱由校见孙慎行这般,当即给身边的汪伯雨等人示意,让他扶孙慎行他们起来。
“孙爱卿,你一心为朝廷计,这个心思朕是知道的。但今日看刘爱卿的描述还有你跟徐爱卿之间的争论,朕不禁有一个疑惑。”
他说完也不管孙慎行他们,而是环顾刘一燝等人,随后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朝以程朱理学为正统,但自陆九渊开创心学一脉后,与朱子有鹅湖之会,坐而论道,各抒己见,虽然最后不欢而散,但也不失为美谈。
后我朝王文成(王阳明的谥号)龙场悟道,提出致良知。而以知行合一、必有事焉。这才有浙中、台州等学派。距今已有百年矣,而距鹅湖之会更已有四百五十年有余。
但现在两派愈演愈烈,没有丝毫和解的意思。而心学也在民间越发传播,也逐渐出现了许多异端奇说。因此朕就十分好奇,既然程朱理学乃天地至理,儒学正统,那为何民间更愿意去学习心学呢。”
此话一出,一时孙慎行、刘一燝等人语塞,这话无疑是戳中了程朱理学的痛处。
皇帝这话说得没有错,程朱理学既然是正统,那为何民间更愿意接纳心学呢,这也是程朱理学目前所面临的难题,也是孙慎行、刘宗周、刘一燝等大儒想要迫切改变的局面。
“陛下,陆王心学在民间传播,最主要的便是其简单易懂。平民百姓、山野村夫,无论有没有读过书,都能够明白心学奥义,也能够明白穿衣吃饭、做好自己便是得道,此乃大道至简。”
一旁的徐光启闻言顿时心中暗喜,暗道皇帝这话摆明了是给心学台阶下,顿时出言回答起来。
“其学虽然简单易懂,但不能内容粗鄙,不能精微致远,这些人只会空谈误国,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于。这种人于朝廷与大明无用。”
一旁的孙慎行虽然跟徐光启不对付,但也不得不承认心学确实有简单易懂的优点,他也只能从其他方面反驳徐光启。
朱由校看着他们的争辩心中暗笑。
在他看来,理学跟心学就好比游戏公司。
理学是单机大厂,投入的成本高、门槛高,回报周期慢,但做好的话效果贼棒,但受众都是资深玩家。
而心学则是手游、页游厂商,投入低、门槛低,回报周期快,虽然成品不行但架不住赚钱,受众广,玩的人多。
所以两个互相嫌弃,一个骂对方就会制作一些粗制滥造的东西,蛊惑百姓,没有远大理想,低俗。另一个则是骂对方内容复杂、曲高和寡,不懂如何推广,还不如他们传播的快呢。
但无论他们怎么区别,怎么争论,都无法回避一个事实,那便是现在他们两个单独发展俨然不行了。
程朱理学越来越僵化,面对明末新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被心学打的节节败退。
而心学虽然受众很广,但内容空洞,没有深意,并且越来越多人也以心学为掩护,放荡不羁,逃脱自我。
因此朱由校要做的就是让其取长补短,尽力让他们融合在一起。
虽然这条道路注定艰难,但朱由校已然有了准备,并且也有了规划。随后他也不管争论的孙慎行与徐光启,而是扭头望向刘一燝,缓缓说道:
“刘爱卿,你是内阁首辅,又是大儒,想必对理学与心学的分歧甚是了解。因此朕想问伱,现在理学与心学之争愈演愈烈,从民间到朝堂各有支持者与同情者,试问这种情况该如何是好,究竟该如何改变。”
刘一燝心中一笑,暗道皇帝还是需要自己来陪衬啊,他跟皇帝这么久,怎么能不知道皇帝究竟是何用意呢。
“陛下,理学与心学势如水火,各持己见。臣本就是学的是程朱理学,如果贸然建议有失公允。陛下天资聪颖,即位以来多有圣断,因此臣斗胆请陛下圣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