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之后,董悠然开门见山:“我们当初就商量了两个方案,一是西湖,二是长白山天池。现在西湖的感觉完全不是我们想要的,那种诗情画意的意境根本出不来。我们应该马上换景,去天池。”
齐建斌拿出一支烟,目光投向董悠然:“可以吗?”
董悠然不置可否。
于是,他手指轻轻拿着那只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随即折断放在桌上的玻璃烟灰缸内:“你去过长白山天池吗?”
“没有,只看过照片,所以很期待。”董悠然实话实说。
“想看长白山天池的风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每个月也就只有四五天的好日子,百分之八十慕名而来的游客都会带着遗憾离开,大多数人都无法见到长白山天池的真面目。能不能看到长白山天池,要看你的福气。”齐建斌的目光掠过坐在对面的董悠然,把头稍稍偏向一边,直视着西湖那汪碧波。
夏日的午后,燥热难耐,暑气灼人。湖边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揽月酒吧可以说是风景独好,居然置身纷乱中却独自保留着一份恬淡与安宁。
他稍稍停顿之后,继续说道:“长白山附近没有住宿的宾馆,最近的也在200公里以外的安图县城。而山区的200公里,与城市中的公路的概念完全不同,就是这200公里,天气好的时候要走上4个多小时,而天气不好,六七个小时是很正常的。经过一番颠簸之后来到长白山山门,如果运气好,此时也许会云开雾散,但是你千万别高兴太早,长白山的脸瞬间万变,比小孩子的脸变得还快。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瞬就是头顶乌云。即使在山门处蓝天白云,风和日丽,然而当你爬到山顶时,也很有可能云雾迷漫,什么都没看到。”
“那么,你看到过吗?”董悠然眉头微皱,心中暗想既然如此,当初提案的时候,你们为什么送了这个方案?
齐建斌脸上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那感觉就像是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会自乱方寸,他说:“我在1995年、1998年各去了一次,都没有看到。去年,我第三次上去,原本在山脚下就阴云密布,很多人都劝我不要上去了,但是我想既然来都来了,俗话说的好‘事不过三’,我就再试最后一次。如果这次也看不到,以后我再也不来了。就这样,我一个人向上而行,当我登顶的那一刻,云开雾散,是的,我看到了。真的很震撼,抬头仰观苍穹,蓝天白云辉映成趣,宛若入了仙境一般。而低头向下一瞥,便立即惊了,天池如同镶嵌在琼崖上的一块碧玉。那种美,有些不真实,让我觉得它像一幅画,不像自然景观。我觉得自己所有的形容词都用不上,任何的言语都成了累赘,只有惊叹,再就是拿着相机不停地拍照。我就是那百分之二十的幸运的人,我看到了。然而只是几分钟,云雾渐起,又是一片混沌,美景瞬间被迷雾吞噬,看不到了。如果不是当时留下的这些照片,我甚至以为这是一个梦。”
董悠然永远记得齐建斌当时的神情,他长得不帅,更说不上迷人和英俊。只是这个时候,他眼中闪烁的温柔与温和外表下表露出来的深厚内涵,让她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其实每一个人在世上,有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感受,明明此人并不认识,或者只有寥寥几面,甚至是于茫茫人海中的擦肩而过,但是你会对着那张原本应该陌生的面庞,觉得似曾相识,熟悉和亲近,就是自然而然的了。
很多人把这种奇妙的感觉归结为缘分,也有人会宿命地认为,这是前世的记忆。
董悠然也把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湖面上:“所以,你告诉我这些,就是想说换景换方案是不现实的?那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报那个方案?”
“怎么讲呢?就像商场里你们的专柜上,原本是销售化妆品的,可是橱窗里最显眼的地方总是会摆着时尚漂亮的各式手包、化妆工具、精美的饰品、丝巾,或者是一件薄如蝉翼的睡衣。你们称这些为赠品,也叫促销品,同时也是非卖品。其实你们明明知道,很多顾客是衝着这些赠品才买的产品,对吗?”齐建斌穿着一件白色立领的中式衬衫,给原本魁梧的他增添了一些儒雅的气质,透过眼镜片,眼眸微眨,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可爱。
“也就是说你们的方案b原本就是一个非卖品,为了促销而设的根本没有想过去执行的方案?”董悠然原本是应该发火的,可是她笑了,“想不到研究了十年顾客心理的我,居然让你们给耍了。买椟还珠,不是买的那个人傻,而是从一开始,卖家想出手的就是那个做工精美引人眼球的漂亮盒子。”
“我很抱歉,不过我只负责创意和督导他们拍出成品,公司业务人员怎么跟你们谈的,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真实情况。”齐建斌的话里有歉意的味道。
董悠然深深吸了口气,端起面前的西湖龙井轻酌了一口:“我应该感谢你的。如果你不跟我说,我拉着队伍上了长白山,等不到三上三下拍到天池美景,恐怕老板就得把我炒了。”
对此,齐建斌并没有推辞,他笑了。
董悠然以手轻轻托着下颌,眉头微皱,盯着不远处人头攒动的西湖岸边,仿佛没了主意。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江郎才尽和进退维谷这两句成语的真谛。
“如果,你能信任我,或许还有一个变通的法子!”齐建斌目光炯炯,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也是董悠然第一次感受到,男人似乎也是可以依靠的。
有一种美,虽然很静谧,却能打动你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