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淡若微风(1 / 2)

爱情是女人最好的美容秘籍,就像外面的天气一样。春天来了,万物复苏,人也如同抽芽的柳枝和绽放的花朵一般充满朝气。

换上一件印着碎花的雪纺长袖衬衫,又特意选了一条蓝紫色小圆点雪纺短裙,清爽干净的妆容配上一头披肩的长发,加上唇边淡淡的娇笑,当董悠然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吸引了所有同事的目光。

向运营总监汇报了近期的工作之后,董悠然抱着一摞影印的最新教案资料进了电梯。不知是脑子里想的事情太多,还是根本没在意,在电梯门开启的一瞬她与一个黑影撞了个满怀,最糟糕的是手中的资料掉了一地。

董悠然来不及抱怨,第一反应就是蹲在地上捡文件,那个撞她的人显然不是一个绅士,居然都没有帮她捡,只是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她。董悠然在拾起最后一本文件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他的裤子,裤线笔挺,皮鞋锃亮,顺着裤子向上,他的脸印入自己的视线。

那个人正一脸阳光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她,唇边是似醉非醉的笑意,深邃的眸子里映着明朗、粗犷的男性气质,温文尔雅的俊朗面容中是那份特有的沉郁。

“你就打算这样一直蹲着吗?”他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语气柔和得让人难以承受。

董悠然这才站起身,面对他颀长而伟岸的身姿,她只能仰视:“想不到会在这裏见到你?”半晌之后,她才这样开口。

有八年了,他和她有八年没见了。

八年是什么概念?

抗日战争都胜利了,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呢?

想到此,她突然释怀了,于是唇边浮起淡极了的笑容:“很高兴重新遇见你。”

“是的。”他点了点头。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没有半点儿意外和喜悦,然后他却拉起她的手:“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我还有工作……”她抱着文件的手被他牵着,差点儿再一次天女散花。

八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男人成长得更加成熟与坚毅。他镇定自若、不容置疑地拉着董悠然出了远洋国际大厦,坐上那辆宝马x5。只是三五分钟之后,就来到了三环路边上的一个院子。

院外是嘈杂的三环,院内却别有洞天。没有餐厅里常见的迎来送往的繁忙景象,也没有咖啡馆里的幽暗沉静。古色古香的庭院里,木桌木椅在春光里静静伫立,新叶正浓的枝条投下斑驳的影子,正适合三两好友静坐谈心,就像坐在自家的院子里,一个人在安静舒适的氛围中靠在木椅里,品上一壶明前新茶,心情无限的舒畅。

“你一直就很会找地方,像当年你带我去的‘丑鸟’还有‘男孩女孩’。但是相较之下,我更喜欢这裏。”董悠然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吸了口气,“好久没有这样静静地坐下来喝茶了。谢谢你。”

“谢我?”他笑了,“我以为再见面的时候,你会对我怒目而视,剑拔弩张的!”

“为什么?”她也笑了,微微皱起那对好看的秀眉,“我不记得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值得我记挂八年,耿耿于怀以至于破坏了重逢时的气氛。”

他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有些寂寞和暗自神伤的情绪流露出来,“我宁愿你在心中对我一直存有记恨。”

董悠然仔细注视着他,细想了他的话,却并不回答。

“在你眼里我应该是个小人。”他点燃一支烟,他抽烟的样子也很好看,举手投足、漫吐烟雾中将男人的俊雅与风度展现得淋漓尽致。

“为什么呢?就因为在我离职待业期间,你还不忘跟我算账?按劳所得,你付出努力拿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酬劳是最正常不过了。还是说东窗事发之后,完全让我一个人承担,而没有与我共进退?可是我又凭什么要求你这样做?”董悠然执起桌上的紫砂壶,为自己的杯中缓缓注满淡绿色的茶水,同样也为沈皓的杯中添满。

“如果只是普通的同事,你当然没有理由要求我做什么。”沈皓眸如深潭,幽暗而漠落。他深深吸了口烟,竟然没有云雾吐出,紧盯着董悠然说道:“可是你知道,在我心裏始终没有把我们的关系界定为普通同事!”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那又是什么?”董悠然笑了起来,像一株海棠丽而不艳。

“还记得那年从三里屯酒吧聚会结束以后,我们边走边聊的那个晚上吗?”

沈皓的话将董悠然带回了八年前那个晚上,那是新年之前的一个晚上,他们和一大帮同事一起去狂欢,结束以后他陪她走了一段夜路,然后,好像他吻了她。那个吻很特别,是吻在她眼睛上的。

董悠然的脸渐渐红了起来。

他温润的唇与迷人的眼眸在那个晚上曾经深深烙进她的心裏。

是的,对于他,始终有着淡淡的情愫萦绕着。

“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会吻你的眼睛吗?”他进而直击要害。

董悠然的脸更红了,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茶水,在那个浅浅的影子里悼念着那段根本称不上初恋的恋情。

“因为珍视!”他说,“所以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那个时候我太自私了。我承认,当时我对钱的渴望超过一切,我之所以会带着你和其他的同事在外面接一些私活来做,是因为我一直都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出国。”

她微微有些意外,目光从茶杯移至他的脸上。

“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其实我们是校友,我也是贸大的。我比你高三届,你入校的时候我正在为毕业分配的事情上蹿下跳,忙得不亦乐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了五矿。辛苦工作了两年,好不容易得来的公派出国机会又被别人挤掉了。所以心比天高的我自然感慨命运不济,于是就辞了职做起了ae,为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挣点钱,自费出去。”说起那段经历,他脸上依旧有些愤愤之色。

是呀,这事上的事情如果要想处处要求公平,自然是没法活了!

“为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你没有做错。”董悠然终于明白了,心中隐隐的怨恨也消散得干干净净。

“有件事情,我对任何人都没有说过:我其实不是北京土着。我的家在唐山郊区,父母是唐山陶瓷厂的工人。1976年那场大地震,父母用生命护佑了我。”他的眼中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比悲伤更让人难过的神色。董悠然微微低下头,此时她竟然不敢去看他的眼神儿。

“我们这批孤儿先是被送到北京的福利院里,在这儿我认识了很多同命相连的小伙伴,心底的伤痛渐渐平复时,又受到一次打击。”他突然笑了,笑容有些吓人,“福利院容纳不了越来越多的孤儿。于是决定分一批到邢台的福利院去。你知道挑选标准吗?”

董悠然想了想:“应该是大一点儿的孩子,或者是男孩子,因为北京的条件必定好一些,送去邢台的孩子要更能吃苦。”

他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就不会有后来的我了。当时的分配标准是按照户籍。唐山市内的孩子留在北京,而郊区和附近农村的孩子则被送往邢台。”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唇边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