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两日接到系里的通知,说有一名女生没来报道,因此和学校宿管协调后,莫靖言可以搬回大一宿舍楼。她周五下午没课,吃了午饭便开始收拾行李。左君过来帮忙,说:“这也正常,每年总有那么几个新生不来报道,有的是觉得自己高考没发挥好,想重读一年;有的大概是家里经济条件允许,后来又决定出国。”
傅昭阳也如约而至,和楼长打过招呼,上来帮莫靖言提大箱子。楚羚居然也跟在旁边。“中午我们吃饭时,听队长说要帮你搬家,我就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她客气地笑笑,“这样也能快点,下午第一节大课之后,我们还得回队里,给新成员做第一次培训。”
楚羚一口一个“我们”,莫靖言不知自己是否太多心,但总觉得有些刻意。她心裏有些不舒服,也做不出欢欣雀跃的神色来,一路恹恹无语,左君问一句,她便答一句。而楚羚一直在说下午培训的计划,傅昭阳间或發表一些意见,也无暇和莫靖言多说,约好忙过这段时间请她和同寝女生吃饭,便匆匆告别了。
寝室里到底是同年的新生,虽然莫靖言晚来了两周,但过不了几天大家就热络起来,听说莫靖言被分错宿舍的原因,大家都乐不可支。
莫靖言无奈:“难道他们分的时候不看性别一栏么?再说,思睿的名字比我的女性化么?还是我不走运。”
梁雪宁笑:“是学校太客气了,给男生们送去这么大的福利。”
“啊呀,不要提了……”杨思睿耸肩,“我妈说高中时不要谈恋爱,到了大学有的是好男生。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蒋遥笑道:“我觉得,校衞队的保安平均帅度还比较高。”
众人纷纷应和。莫靖言心思放在傅昭阳一人身上,也没太留心过别的男生,此时想起报道时帮忙送行李的年轻人,也跟着点了点头。
杨思睿笑道:“不过那天送莫莫来的傅师兄很不错啊,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蒋遥拍她头顶:“别想了,那肯定是莫莫家的。”
“我知道啦,朋友妻不可欺。”杨思睿吐舌,“他有什么好哥们也成啊,物以类聚,帅哥们一般也会扎堆吧。”
莫靖言忸怩,声音越来越低:“他是我哥哥的好朋友啦,不是什么我家的。”
梁雪宁点点众人:“你们你们啊,你家我家的,小心违反校规第八条。”
杨思睿和蒋遥大笑,莫靖言一头雾水:“什么第八条。”
“差点忘了,莫莫刚来,还不知道要填这个问卷呢。”梁雪宁递过一本《学生守则》和一张试题,“可以开卷答题,我们分工做了一大半啦,剩下的你也来找几道吧。”
莫靖言想着她们刚刚讲过的笑话,翻倒校规第八条,只见赫然写着:本科生阶段不许结婚。她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你们才违反第八条呢。”
这是大一女生中近几日流传的笑话,发现谁有男友或意中人,便互相嬉笑道:“可不要违反校规第八条。”
大一刚开学的日子虽然紧张,但也充满欢乐。从高中进入大学,骤然觉得自在了许多,而且财务自由,大家虽然手头都不宽裕,但也不需要为生计发愁,心中便有些当家作主的小小满足感。高等数学被全班同学认为是杀手课程,老师一节课就讲出课本上二三十页的内容,其中大多公式看也看不懂,用也不会用。
每天吃过晚饭,寝室的女生们结伴去自习,出门早的便多带几本演算纸,找个安静的教室占上一排座位。傅昭阳听她说学不明白高数,便答应过些时日抽出一下午时间给她讲题。莫靖言为此心情愉快,每天奔走于不同的教室之间,有时走在宽阔的林荫道上,听到学校广播站的乐曲,便觉得脚步轻快,忍不住要蹦跳着笑起来。
隔日去食堂吃午饭,恰好在大厅遇到傅昭阳。
“刚刚下课么?”他低头看看莫靖言托盘里的菜色,“就吃这么一点?来,我请你吃你最喜欢的排骨。”
莫靖言摇头:“最近这两天都要吃胖了,下周还有新生文艺汇演,肚皮圆滚滚的就没法看了。”
“你演什么节目么?舞蹈?”
“是啊,独舞《踏莎行》。”莫靖言有些期盼,试探地问,“昭阳哥你想看文艺汇演么?我们每个演员有两张票呢。”
“我也有票。”傅昭阳笑,“别忘了,我今年也是新生。”
“我们去楼上吃吧。”莫靖言取了筷子,“楼下人多。”
“不了,我们还得去岩壁检查一下装备。”傅昭阳提了提手中的一袋包子,“楚羚给大家买鸡腿去了,有几个男生是纯粹的肉食动物。”
莫靖言顺着他的目光向熏酱窗口看过去,果然看见楚羚从队伍尽头挤出来,四下张望,在人群中寻找着傅昭阳。
莫靖言忽然觉得有些泄气,她和傅昭阳的生活圈子并没有太大交集,请吃饭也好,教她习题也好,用楚羚的话来说,无非当你是个小妹妹而已。而楚羚虽然同样是他的小师妹,却可以和他同甘共苦,并肩奋斗。她心中叹气,有些酸涩地看着楚羚走过来,站在傅昭阳身边微笑着说:“咱们走吧,要不那几只要饿得狼嚎了。”
傅昭阳答应着,又转向莫靖言:“你确认不要排骨了?”
她瘪着嘴摇摇头,吃东西的兴致已经大减。看二人拎着包子和鸡腿并肩走出食堂,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想出一个对楚羚的形容词:贤内助。
怎么就这样形容她?一瞬间莫靖言觉得大脑真是短路,自己给自己添堵。
第二日没有太多要上交的作业,莫靖言在自习室坐到八点多就完成任务,剩下的时间不知如何打发,也没有心情再看高数课本。她索性回寝室换了衣服,在夜色中绕着校园慢跑起来。九月中下旬的北京已经不再酷热难当,夜风清爽宜人,但二三十分钟的慢跑仍会让人满头大汗,莫靖言有些口渴,在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抿了一口,缓步做着放松运动,不知不觉绕到体育场中。她在场边的座椅背上压了压腿,抬眼,望见矗立在身后的岩壁。
莫靖言走到运动场边,通往岩壁的大门没有锁,上面挂着醒目的提示:非训练时间不得擅入。
她有些心虚地推开大门,咳了一声,回头望了望,确认没人阻拦自己,才轻轻迈步进去。白日里棕黄色的岩壁大部分被静谧的夜晚染成墨色,沉默高耸,只有一侧被体育场内的灯光照映,隐约泛着亮灰的光。抬头望,半空探伸出来的大屋檐造型挡住了天上的星光,一弯新月闲适地挂在岩壁一角。
莫靖言几乎是屏着呼吸走到岩壁下,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面前的一个大点;又忙缩回手,再回头看,确认操场上没有人向岩壁走来。她这才双手各抓了一个大点,抬脚踩了低处的脚点,将整个人贴在岩壁上。岩点没有想象中的粗砺磨手,而且也并不像想象中那样,需要壁虎一般将自己吸附在墙上。莫靖言回到地上,绕着岩壁走了一圈,站到前几日楚羚攀爬的路线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