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昭阳微笑道:“她底子的确不错,不过动作还是粗糙。女队的事情要等楚羚一起商量,看看她的意见。”
大周四下张望:“说起来,楚羚最近总是缺勤呢。”
“她和我请过假,说这学期有宝石加工的课程,总要去车间。”傅昭阳解释道,“稍后我去和她谈,挑选候选队员集中训练,再请几位高手来指点一下。”
楚羚出现在场边时,莫靖言正在岩壁上练习难度路线。多日未曾见到她的老队员都围过来打招呼,询问她的近况。
“在磨这些东西咯。”她从口袋里掏出几颗亮晶晶的玻璃珠,都被打磨成不同的形状,“这种方形、圆形都还不算难弄,但是这种不完全对称的泪滴形,就很麻烦了。”
“每天要在车间呆到很晚吧。”傅昭阳问,“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几个人来确定一下参加五月份比赛的名单。还有,你自己的训练也不能放松呢。”
队员们附和:“就是,还等着你夺冠呢!”
“我今年功课的确比较紧。”楚羚缓缓说道。抬头,莫靖言已经爬到屋檐处,邵声一边打保护,一边指点她在檐外挂脚:“把腰贴上去,向右侧推……对,左脚点板,借一下力。”
“她的进步还真是很快呢。”楚羚勉强笑笑,“我看今年的比赛,女队让阿锺和莫靖言报名就可以了。”
她抱膝坐在垫子上,看莫靖言攀爬。傅昭阳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我们都等着你归队练习呢,女队练习还得你带才好。”
“让少爷带也是一样。”楚羚扯了扯嘴角,“他爬得很灵巧,不像一般男生那么暴力。”
“还有比赛呢,”他缓缓说道,“你知道,就算阿锺和莫莫参赛,她们和你也不是同一个组别。”
“我这学期的确很累。”楚羚低下头来,“如果不练习,即使去也拿不到什么好名次,我不想在岩壁上丢人。”她起身离去,留下傅昭阳若有所思。
几日后,训练结束后队里公布参加五月份比赛的名单,所有大一新生均不在列。其他人刚起步不久,听到消息并不意外;只有莫靖言已经是女队中颇具实力的一员,听到消息不禁有些失落。
“我们这次也算是为了八月份的比赛练兵,大一新生那时候要参加军训,所以练习的机会不如给其他队员。”傅昭阳解释道,“而且比赛的机会每年很多,大家也都先练好基本功,不要急于求成。”
莫靖言心中遗憾,但傅昭阳已经当众宣布,自己再去追问未免显得有些斤斤计较。而且她也不希望在别人看来,她有可以左右全队决议的特权,所以尽管心中闷闷不乐,言辞上却没有丝毫不满。晚上傅昭阳去上讨论班,她收拾了书包去上自习,走着走着,忍不住转到岩壁下。藉着体育场的灯光,看到邵声在斜壁上练着动态,弓身窜出,飞扑到下一个手点上。
莫靖言走过去,将大门推到最大。
邵声听见响动,转身看见她在青白色灯光中纤细的身影,不禁笑道:“你有那么胖么?要把门都打开了?”
“我是怕又被你诓到,出来时要骑到门上。”她意兴阑珊地说,“你怎么没上讨论班,还在这儿练习?”
“我没那么用功,选的课比较少。而且白天都在指导你们几个女生,自己都没怎么爬。”邵声抓了一把镁粉擦手,在岩壁上又飞了一次,“吃过晚饭了,吃的什么?”
“食堂啊,木耳炒鸡蛋。”
“你应该累得拿不动筷子,只能吃包子才对。”邵声摇头,“看来我还是太仁慈,应该让你们多刷几次线。”
“那么努力干吗?”莫靖言恹恹地回应,“我又不用去参加比赛。”
邵声倚墙而立,笑着看她:“你来攀岩队,是为了比赛拿名次么?”
“不是啊。”她摇头,“只是……”
“只是,觉得自己的能力没有被认可,没有表现的机会?”邵声拍了拍手,“浅薄。攀岩本来也不是为了和别人竞争……”
“知道啦,是简单快乐和自我超越……”莫靖言瘪瘪嘴,“你和我说过的。”
他微微一笑:“记得就好。”
“可是,我总觉得……唉,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小心眼,我总觉得,还有别的原因。”
“哪能事事都遂心?”邵声轻声哂笑,“人家最想得到的你得到了。既然是赢家,就得大度一些。”
莫靖言本来心有不甘,听到他这么说,心中似乎释怀一些。此后几日和傅昭阳在一起时,都会想起邵声的这句话。她想,是啊,有许多人未必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自己最初加入攀岩队,不也就是为了更多地看到面前这个人么?现在何必得陇望蜀,自寻烦恼呢?看着触手可及的傅昭阳,她忍不住满足地微笑。
“自己一个人笑什么呢?”他放下手中的书,侧头来看着她。
“开心,开心就笑咯。”她趴在桌上,眼睛和嘴角都弯弯的。
傅昭阳也淡淡地笑着,伸手理了理她的长发。他拿过莫靖言的课本,在扉页右下角写了八个字: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阳光透过绿意初绽的枝头照射进来,记忆中这一幕如同笼上细纱,柔和蒙胧到几近不真实。及至多年后,莫靖言不只一次希望,所有时光都定格在此一刻,那便没有任何离散与伤悲、烦忧与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