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月光(上)(2 / 2)

“好,我试试看!”方拓摩拳擦掌,站到岩壁下方。

莫靖言觉得这场景有趣,在邵声身边坐下来,“我能试试看么?要是我也上去了,还有酸奶么?”

邵声瞥她,“你到底想爬线,还是想蹭吃喝?”

她笑眯眯答道:“Both。”

他微一侧身,低声道:“是啊,有些人蹭着练习,还蹭着吃别人的月饼。”他的话音中带了三分戏谑七分笑意,轻颤的笑音荡漾在耳畔。

莫靖言想起自己某次说着不饿,还几乎吃光了他带的云腿月饼,赧然低头,“都过了好久啦,师兄怎么还记着啊,真小气。再说,当时不是你主动给我的么?”

“是啊,过了好久了呢。”邵声双手支在身侧,向后仰身,“我总觉得,你……你们入学,好像就是这几天的事儿。”

“我也这么觉得呢。”莫靖言想起这两年中的变迁,心中也有些感慨,双手抱膝,抵着下巴。

二人一时沉默,方拓尝试了几次,最后一步总是功亏一篑。

“在上面蹲不住啊,师父。”他像青蛙一样双腿弯曲贴在岩壁上,“手一动就掉下来啦……啊……”

邵声笑出来,扬了扬下巴,“莫莫你试试看。”

莫靖言琢磨了一下路线,几个侧身便来到最后的结束点,左手抓牢后,并没有像方拓一样左右脚都蹲在点上,而是重心移到左脚上,右脚放松自然垂下,向左侧弯腰,右手自头顶推出,抵在左手旁边。这样一来,动作顺畅、身体平衡,纹丝不动地固定结束。

她微一起身,探手取了酸奶,轻盈地跳到垫子上,笑着扬了扬手,“这个归我啦!”

“师姐好厉害!”方拓拍手。

“傻小子。”邵声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今天没你吃的了。”

“师姐师姐,刚才师父还给我定了几条线!”方拓扯了扯她的衣袖,“他还说,要是他不点拨我就能爬上去,他就请我吃东西。师父说了,他说话算话的!”

“靠,你小子太狡诈了!”邵声丢了粉袋打他。

方拓挑了挑眉毛,“怎么样?师姐帮我看看,到时候我分你一半哦。”

莫靖言童心大起,笑道:“好呀好呀,都有什么线路?”

方拓一条条指下来,“这个爬完了,有五串羊肉串……这个,两串烤鸡翅……这个,咖喱牛肉盖浇饭。”

莫靖言哭笑不得,回头看着邵声,“有没有鱼香肉丝和红烧排骨线?”

“本来是他这一两周要努力的,哪儿知道有你捣乱。” 邵声重重叹气,“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方拓试了一下羊肉串线路,摇头道:“太难了,完成不了啊。”

莫靖言吸溜吸溜地喝着酸奶,仔细看了一下,指点道:“你的力气足够,但这个点,喏,那个大蓝包,不要硬抓,大圆包子点你未必抓得住的。身体倾斜一下,手搭上就好……那个红点开口向下,要反抠,身体快速站起来会舒服一点……”

方拓按照她的提示又试了两次,果然顺利通过。他开心地跳下来,喊着邵声:“师父师父,过去啦!”又和莫靖言击掌,“莫师姐,你吃三串,我吃两串就好啦。”

邵声咳了两声,“哦哦,就知道讨好师姐,我一串都没有啊?!”

莫靖言笑了笑,将空的酸奶盒放在他面前,“喏,这个给你啦。”她在手上擦了镁粉,将刚才的线路爬了一遍。又和方拓边爬边商量,不多时便攻克了将鸡翅线和咖喱牛肉线。

“下次我还能来么?”莫靖言完成最后一条路线,跳到垫子上,额头和鼻尖渗出汗来,双眼亮晶晶的。

“不能!”他粗声粗气地拒绝。

“啊……”莫靖言有些失望,低下头来,生怕邵声说出“你已经不在攀岩队了”一类的话。

“让师姐一起来吧。”方拓不明就里,替她求情,“我觉得,有师姐在的时候比较有趣。”他吐了吐舌头,凑在莫靖言耳边轻声说道,“师姐你不知道,昨天就我和师父在,都要被他骂死了。”

“这臭小子就是蔫坏!”邵声在他背上捶了一拳,又指了指莫靖言,“你,来不来我不管,但不许再指点他!”他翻出钱包来,哀叹一声,“否则还让不让我活了。”

莫靖言兴奋地和方拓交换了寝室电话,BBS ID一类的联系方式,又问了二人每周训练的时间。她还是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向邵声询问道:“我已经不是攀岩队的了,如果……有人知道,会不会……”

“最近没人有心情管你这点小事。”邵声看出她的顾虑,“其实队里也有点着急,等我们三个毕业,留下的队员里没有真正出类拔萃的。所以我和昭阳他们商量了,每个人抓一两个素质好的,特训一下。就当你是给方拓陪练吧,别人知道也……”他犹豫片刻,“算了,最好还是先不要告诉别人了……我当做不认识你。”他顿了顿,狡黠一笑,“你看,从头到尾,也不是我让你来的啊。”

方拓举手,“是我是我。“

莫靖言忍不住笑出来:“师兄你太狡猾啦!”

邵声佯作冷淡,眼神斜斜扫过来,“同学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莫靖言严守秘密,因为思睿还在攀岩队的宣传组里,又和何仕无话不说,所以即使回到寝室,她也没有说起自己和邵声、方拓的约定。在室友看来,她依旧是每周两三次夜跑,和以前并没太多异样。

傅昭阳的调查报告得到系里几位老师的一致好评,楚教授建议他以此作为论文的雏形,和两名博士生合作,针对其中一些数据进行细化分析处理,投稿参加两个月后的国际年会。他每日奔波于图书馆、实验室之间,又要抽空带攀岩队的新人,开学一个月,和莫靖言也只见了几次面。

因为心中不再有希盼和嫉妒,莫靖言也能安于这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相处方式,而不需时刻惦记他是否又见到了楚羚,或是担心自己对于他的研究领域一无所知。

方拓除了攀岩队的常规训练,还在邵声的指导下每周开两次小灶,他们约好了时间,方拓就在BBS上给莫靖言发信。训练时间基本固定,但偶尔有细微的调整,于是到BBS查信、根据抱石训练时间安排其他活动,渐渐成了莫靖言每日例行公事的一部分。

和傅昭阳分手后,她独处时心底常觉得空荡荡的,有一种不愿回忆过去又看不到未来的茫然。然而这些偶尔孳生的孤独和空虚,在她站在岩壁下时便荡然无存了。莫靖言心无旁骛地琢磨路线,挑战下一个难点,甚至不记得要去自怜自艾。更何况方拓总是不断制造笑料,被邵声训斥挖苦,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因此而充实快乐,让她不断盼望下一次训练的到来。

某天她一边穿着运动鞋,一边轻声哼着歌,蒋遥忍不住从上铺探下头来,“你最近心情很好啊。”

梁雪宁也附和道:“你一说我也这么觉得。莫莫最近总算开心了,又经常笑了。前段时间走忧郁婉约路线,我还以为她转性了。”

蒋遥揶揄道:“那是因为傅队回来啦。莫莫坦白吧,你们是不是已经重归于好了?”

“才没有。”莫靖言断然否定,“我们偶尔能遇到,一起吃个饭,聊上两句。”

“嗯,然后再一起逛逛街,看看电影,拉拉小手。”蒋遥嘻嘻笑道,“顺理成章,是吧?”

“才没,骗人是小狗。”莫靖言发誓。

“才没?”室友们不依不饶,“难道你每天借故跑步,其实和别的男生暗渡陈仓?”

“更没有啦,你们,扯太远啦。”莫靖言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我要跑步去啦。”

“小心,小心我们哪天跟踪你……”蒋遥和梁雪宁在她身后齐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