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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区管理比较松散,那时也基本还没有打卡出入的设备,我爸只用负责收发信件,帮访客打电话找人,管理一下阿姨大妈婆婆们寄放的蔬菜或者小孩。

工作很轻松,可是我爸不快乐。他失去了创意和灵感,他作画的色彩越来越重,撕画的概率也越来越高。

他是个风一样的男人,他就适合飘荡在外边。而我,我是一棵树,我喜欢安定踏实,当然最好是一棵圣诞树,亮闪闪的多好看。

就像这样,小时候我对人的感觉很奇怪,在我眼里,每一个人都有对应的在自然界的位置。比如爱哭的小谢弟弟的妈妈是一只火狐狸,鞋头尖尖眼神灵活。门口卖茶叶蛋和炒瓜子的孙婆婆是一块石头,她喜欢坐在那里袖着双手久久不动,身上总是散发着青苔的味道。我们班的班长涂淼佳是我家门后臭水沟里的水,爱打小报告爱吃臭豆腐,总拿眼白看人,我不喜欢靠近她。

而赵媛媛,那天牵着她妈妈的手,到门衞室拿信件的赵媛媛,她就像一滴露珠。

一滴春天嫩黄的叶子尖儿上的露珠,清亮亮,亮晶晶。

我一眼就喜欢上她了。

我喜欢她红通通的脸,她扎着小鬏的头发,她白色的毛衣和绿色的外套,还有她亮闪闪的红皮鞋。

我想和她做朋友,可我没有开口。我不敢,当我摸着自己梳得毛毛糙糙的小辫子,看着自己灰扑扑的皮鞋的时候,我所有的勇气都消失了。我真是胆小得令自己绝望。我把自己折磨得快要睡不着觉,终于还是放弃了。

就在我放弃的第二个星期天,赵媛媛噔噔噔跑来门衞室,笑眯眯地问我:“我们玩‘藏猫儿’,你要不要一起来玩。”

赵媛媛的嘴角天生微微翘起,后来我知道人们管那叫“仰月唇”,长着这样嘴巴的人生气的时候也都是趣致讨喜的。

我没有拒绝,事实是我求之不得,我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双手藏在背后捏来捏去,咬着嘴唇点头,点头,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