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钢笔递到了他的手上,告诉他是回礼。他的手都是茧子,但看着挺年轻的。他似乎被吓到了,开始东张西望的,不安地看着佩佩,又看着我,还将钢笔包装翻来转去的,他急坏了地问“这得多少钱,我得给你钱,何老师。”然后就在袋子里拿出一卷皱巴的纸钱。
看着他那红涨的脸,天然不加修饰的真诚,我是信了佩佩的话,他或许真是个助人为乐不图啥的好人。我连忙挥手说“不用,这和你给缝的香囊算啥!这没多少钱的,我看你能用得上,平时写着玩玩好了。”
我也没觉着我的这番话咋了,但佩佩和学生都凝固在那儿块了,我见状戳了戳佩佩,佩佩眼神让我看向这个瘦弱的男人,他低着头,我看不见表情,佩佩给我笔画了个动作,他的手指抵在自己的眼睛上,然后做出了抹眼泪的举止。
我这才意识到他好像哭了,我有些云里雾里的,坐起来蹲在他旁边,拍着他的背,问发生了什么。
他没说话,就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我的眼睛也不知怎么酸酸的,虽说他的鼻毛有些旺盛。
我还是追问了一句,他更是止不住的哽咽了,跑到门口,给我鞠了个意味深长的躬,勉强挤出一句再见,就那样走了,还给佩佩笔画了个记得喝汤的动作。
佩佩过去舀汤,学生坐在那若有所思的,突然提高音量看向我严肃地说了句“我知道了!何老师,村里很多告示包括村长讲话都是他写的,他之前写过很多篇记录,还获过奖,他特别爱写作,他每天都在帮忙,我差点忘了,写作是他的爱好,但是我见过他的笔,是只绑了好多胶带的水笔。”
佩佩把汤放我面前,也大声的附和着“对对对,他可爱写些东西了,估计送他心里去了。”
我当时想的是,一个习以为常的礼物,还扯上情怀了吗,正好撞着了吗。
不过话说回来,这汤,不知是怎么炖的,不知叫啥名,是真好喝。我在喝汤时,佩佩和学生挤眉弄眼的,不知在干些啥,佩佩像个老头似的对我说了句“何老师,他马上就要过来了。”
我看了看窗外的雨,突然意识到他没有带伞出去,就在这会儿的,他出现在了屋子里,还是敲了三下门后进来的,他全身湿透了,怀里拿了个小红袋子,喘着粗气放我面前。
我打开后,发现是一些发夹之类的,看着有些许年头了,他踉踉跄跄的猛喝了大碗汤,然后气喘吁吁的和我说“这是我奶奶留下来的东西,我挑了三个。”
我连忙摇头,站起来说着这不行,太贵重了,他往衣服上擦了擦手,大口喘气的说“我没什么可以还的了,那只笔,正是我在城里橱窗里看见过的,这些估计你也看不上,但我只有这个心意了,对不起。”
我也就止在那块了,虽说我是个懂情礼的人,可没想到能得以此回报,我思前想后的,也不知怎的蹦出句“没关系”。我回想起来也算是个傻子举动了,毕竟那句莫名其妙的对不起太让我印象深刻了。
瘦猴听见就笑逐颜开了,手往肚子上一拍,像是被表扬的学生,开心坏了,还长吐了口气,看着像个刚经过什么灾难舒了口气的人儿。
瘦猴见我碗里的汤没了,想赶快给我舀些,我也不知怎的,就按住那个碗,刚想开口说没事,很好喝,不用了。
可还没等我说的,这个举动就像吓着他了,他一直在那绕着头皮,身子拧巴来拧巴去的,吃惊的瞪着大眼看着我,我心里快郁闷死了,我纠结坏了,我不知怎么个收场法。
瘦猴突然小声的哽咽了这一声,那会儿,我对他的印象就是,挺实在但泪点也挺低。
学生示意我把手拿开,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一直按着那碗儿,我傻头傻脑的才松开了手。
佩佩在旁边也叹了口气,他就在那和学生四目相望的,好像眼前这男人他们看穿了似的,一举一动都是答案。
我有些尴尬,摸不着头脑,我看向了他,他的嘴就像含了个馒头似的,嘟的贼圆,我也吐了出来句“对不起哈,我不太了解你,你可以和我说。”
他身子一下子就拱了下去,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弥漫在空气里,他拿起了我的碗,大步走向水池,又回头望了望我,眼神里都是举棋不定,看我左右为难的样子,他将碗洗了洗,就坐了回来。
一坐在那儿,他就开始沉默,大概就这样无声了几分钟,他和我们告别,说是要走了,我递了句谢谢,我打算和佩佩送他出去,他却推辞了,喊我休息。
外面传来了声响,不算太大,像是什么打在了肉上,佩佩马上回来通风报信,他说“刘德因哥哥他跟疯了似的,在雨里捶自己的身体,抓耳挠腮的,他说浑身不得劲,然后嘱咐我回来了。”
我有些内疚,不知怎的,我对佩佩说“你能和我说说他吗?我似乎是冒犯到了他。”
佩佩点了点头。也就有了第一章的关于他的一些描述,不过我精简和提炼了一番,再加上了些后来我了解到的东西。
我大概懂了,他为何出门后抓耳挠腮的。
我决定有机会补偿。(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