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风起(五)(2 / 2)

指南录 酒徒 2843 字 3个月前

有个别不愿意从军者,林琦从张弘范“调拨”来的辎重里取了银两、兵器发给他们,让他们各自回家。阖城百姓,也按人头计算,统一发了足够两年吃的粮食,并留下了一部分钢刀、弓箭,让他们自己重新炼了打造农具。剩下带不走的粮草、辎重,西门彪点了一把大火,全部烧成了炭渣。

走到了落虎岭,刘协对破虏军的认识又加深的几分。战场已经被破虏军雇附近的百姓打扫过了,人的尸体就地掩埋,马的尸体剥了皮,切成大块分给了谷外几村落的百姓。战场上不复是人间地狱的惨状,只是染了血的山石,被羽箭射秃了的树木,还有零落在草丛中的箭杆,还隐隐透着萧杀之气。

“也不光是争夺民心。当然,咱们发粮食,张弘范抢粮食,一来一回,民心肯定向着咱们这边,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给百姓一个反抗的机会。平时大伙家里连菜刀都没的一把,鞑子来了,只有伸脖子挨宰的份。自然怎么抢,都得忍着。眼下咱们给他们发了粮食,又发了刀箭。他们愿意把这些交给张弘范去做顺民,咱们不拦着。可十家之中,只要有一家不愿意当顺民,咱们就又多了一家好弟兄。所以,能不烧的,就不烧。走过的地方,一定给每个男人发一把刀,给他个做爷们儿的机会!”

空坑一战,三军将士的妻子皆被鞑子所掳,后来辗转听人说道,他们大部分死于押往大都献俘的途。小部分活下来的,被忽必烈赐给功臣为奴。

周养浩当然不知道,这些评话和折子戏的背后,有破虏军陈龙复等人暗中的支持。想到自己的名字将与古之名将同列,纵使是武穆帐下一马前卒,也觉得不虚此生了。

袁贵又惊又怕,率部突围,怎奈麾下仓猝之下,组阵不及,几轮互射下来,步兵被射死几百人,率先溃了。他从西域带来的探马赤军倒是强悍,与林琦的骑兵对冲,搅做一团。

落虎岭恰巧在萍乡和醴陵中间,距两城分别三十里。萍乡守将袁贵听到附近游骑的回报,知道塔娜有了闪失,吓得七魂丢了六个,不听属下劝阻,清点了萍乡全部人马,快速杀向了落虎岭。走到一半的时候,被林琦包围。

他麾下那一千多名新附军也全大多数换了装,重新占到了大宋旗下。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身上穿着新发的戎装,怀里藏着从府库里补发的军饷,背后背着从辎重库里取出来的罗圈重甲、角弓、弯刀,被两翼的破虏军一带,居然焕发出些许精锐之气,连走路的步伐,都是从没有过的整齐。

“两位,有空聊!”西门彪一带马头,快速向前方跑远。

林琦点了点头,采纳了西门彪的建议,接着又商量起对袁贵的安排来,“那个袁贵,他想带着家眷,假死埋名。所以我想还了他的家产,安排人送他到临江军,让他顺着秀江出赣!”

见他说得如此爽直,舅甥二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刘协又瞪了外甥一眼,大声呵斥道:“呆子,还不过来,谢西门将军提携!”

西门彪回头看看已经看不见的醴陵城,低声说道。

“是!”刘协和周养浩正色答应,异口同声。

先丢了达春的掌上明珠已经没了活路,后又丢了麾下兵马,更是死罪难逃。袁贵知道即使侥幸冲出重围,也不免一死。为了活命,发誓以萍乡囤积的军资当投名状。林琦也不难为他,让西门彪麾下的参谋胡二狗带人押着袁贵去取萍乡,自己和西门彪合兵一处,去诈醴陵。

“报告,胡参谋带着人从萍乡回来了!林将军请你过去!”传令兵匆匆自前面跑来,交给西门彪一面角旗。

林琦当时在军中还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名声,所以他的妻子没有受到征服者的重视,下落不名。

“昨天将军开仓放粮,并给百姓发兵器,我等还不乐意,以为元军来了,百姓们手中的粮食和武器,还得被收回去,白白便宜了敌军。现在想来,还有争夺民心这个道理?”周养浩沉思了一会,感慨地说道。

“谢将军栽培!”周养浩马上抱拳施礼,脸上热乎乎的,烧得厉害。一是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惭愧,二是年青人对名满天下感到兴奋。

“倒便宜了那小子,他那个汉姓,本来就是自己随便取的。放弃了也无所谓,最后还是个富家翁。”西门彪悻悻地答道,对林琦的安排多少有些不满。“不过那个小娘皮不能放,我听说了,她是达春的女儿,一直策划着刺杀文丞相来着。念她是个女的,咱不杀她。不过,也不能便宜了她!”

刘协偏过头,瞪了自己的外甥一眼,吓得周养浩直吐舌头。

“当时不是怕手雷动静大,吓得萍乡和醴陵两地的守军不敢来救援么。谁知道你小子带兵来了,第一件事情是问大伙的番号,第二件事情就是宣布举义。让咱们可以从从容容地掉过头来吃掉袁贵和他的那队探马赤军。”西门彪没听出周养浩的话外之音,大笑着答道。

“第二,两位得了解咱们江南西路破虏军的特色。咱们这支人马叫江西独立标,统制是林琦将军。是个游击军,轻易不与鞑子硬磕。所以,大部分时间,大伙是分散开的,各营有各营的活动区域。”西门标指指自己和林琦背后的人马,再指指兴高采烈,一边走,一边嘻嘻哈哈的新反正的兵马,低声说道:“老刘的新三团和周小子的新二营,还得练。否则,以目前的军容军纪,遇上鞑子肯定吃亏。打仗主要靠人,人不灵光,给你什么利器,都是白搭。手雷那玩意儿,回去你们就能见识到。说得玄乎,实际上用来惊吓战马必对付人好使。既然大伙都是破虏军了,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十步之内寸草不生,那是说出来吓唬蒙古人的。真扔出去,能炸倒三、五个,已经是不错的情况了。倒是火炮威力大,除了开花弹,还能装一种葡萄弹,里边全是铅籽儿,炸开后,能轰倒一大片。可是那玩意重,小的几百斤,大的上千斤,与咱们一击就走的游击策略不符,所以不常用。”

“他奶奶的,没想到蒙古军这么扎手,个个都是宁死不降的主。老子这锅饭差点做夹生了,本来想围点打援,结果,差点儿被人家里应外合包了饺子。”西门彪用马鞭指着路两旁丢弃的,卷了刃的弯刀,大声说道。那表情,庆幸中带着几分自豪,仿佛破虏军阵亡过半不溃是应该的,而蒙古军阵亡过半不溃,就出乎了他的预料一般。

从了半辈子军,他从来没这么轻松过,身上的轻甲都换了全新的破虏军校官制式,由多层厚绢缝制,内部衬着细铁丝,山风一吹,清凉飒爽,端地是人有精神,马也利落。马鞍后,还搭着另一套配发给军官的重甲,刘协私底下打开看了看,居然是少见的细链编就,精钢护住胸腹要害,虽然重不及十斤,寻常短弓却奈何不得。

文天祥的儿子死于半途,妻子和两个女儿,都被忽必烈留在了后宫之中。以蒙古人的残暴和野蛮,铁木真的妻子还要被人奸污,汉家女儿的结局,不问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