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庭审,神情尤为憔悴,手臂还打着绑带的单蜀柔果然现身。在比人证更具说服力的鉴定结论面前,她根本无从辩驳,终于低下了头,不得不承认当时是利用父亲爱面子的弱点,以要到公司大闹,甚至向各大媒体暴光他和母亲当年的恋情,让所有人知道他有个私生女并且不闻不问二十年的事相威胁,迫使他在不情愿的情况下抄写了那份她事先拟好的遗嘱。
法院当庭宣判:
关于原告单蜀溪诉被告单蜀柔遗嘱无效一案,本院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本案当事人以及诉讼代理人等皆到庭参加诉讼。本案现已审理总结。
经审理查明,被告所持遗嘱内容的书写方式,与被继承人60多年的亲笔文书一一比对,的确相去甚远。依常理推断,个人已养成的多年习惯,很难在一时间改变,况且在患病的情况下,病人下意识的举动,只会是依多年习惯作出,断然不会与平常之举出入甚大。
结合笔迹鉴定结果,综合原被告双方以及被继承人生前熟人的证人证言,本院认为,被告所持有的遗嘱存在较大疑点,与被继承人生前行为极为不符,且被告无法提供合理说辞,顾应认定被告所持遗嘱并非被继承人的真实意思表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继承法》第十三条的规定,立遗嘱人意思表示不真实,遗嘱无效。现本院判决如下:
被告所持遗嘱无效,原告所持遗嘱有效。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15日内,向本院递交上诉状,并按对方当事人的人数提出副本……
审判长:辛锐。
审判员:……
对于这样的结果,算是在简诺意料之中,她并没有表现出该有的开心,反而陷入良久的深思。人太有钱了未必是好事,一份遗嘱,一笔财产,可以瞬间改变许多事,血缘关系在金钱面前怎么都变得不堪一击。继而想到郜驰说过的元毅拿出的那份遗嘱,心底涌起太多疑问。他是怎么获得郜老先生的遗嘱呢?居然鉴定有效?身为一名律师,简诺坚信法律的公正性。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她百思不得其解。
尽管郜驰拿回了原本属于郜家的一切,但简诺没有忘记那夜他在叙述那场变故时曾说过的一句话:“他们死在一场看似意外的车祸里。”
看似意外?那么是不是说郜驰已经知道那并不是一场交通意外?而是人为……天生敏感的简诺忽然不敢想下去。以郜驰今时今日的成就,如果事情还有疑点,他一定会继续追查下去,那么,他打算怎么做?而这一切是不是又和元毅有着直接或是间接的关系?钱是身外物,她明白拿回郜家产业的郜驰现在已经不在乎,但父母的枉死,郜驰决不可能不计较。简诺决定要帮他。哪怕跨国使案子愈发复杂,而且事隔四年,难度在无形中上升了某个高度,但她不想郜驰心存遗憾或是愧疚。
郜驰今天有个很重要的合约要签,所以没有到法院来旁听,简诺很懂事,并没有因此生气,然而现在她忽然很想见他,于是利落地收拾资料,打算去趟竹海。
相比简诺的平静,单蜀溪嘴角控制不住的笑意已是他心情的最佳写照。毕竟之前几乎已有败诉的可能,简诺在紧要关头发现如此细微之处扳回了败局,令他倍加欣赏,他非常有诚意地邀请简诺为单氏地产的法律顾问。
对此,简诺礼貌地微笑,“单先生不必客气,身为你的委托律师,竭尽全力最大限度维护你的权益是我该做的。至于你的提议,还请直接和我的事务所联系。”
“还是要谢谢你。”单蜀溪与简诺握手,笑容温和,“我会尽快向金泰递出合同,以后公司的事还要劳烦简律师。”
礼貌性与他轻轻一握,简诺收回手,无意中抬头,却见单蜀柔充血的双目紧紧盯着她,与她的目光相触,简诺默然转身。
这场庭审骆羿恒缺席了,一方面他手中有件棘手的案子需要处理,一方面今天确实不必他在场指导,情况已经对单蜀溪很有利,以简诺的应变能力,他有信心她足以应对,而且,他潜意识里认为郜驰一定会来。但为了协助简诺,他还是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助手林珊。
注意到单蜀柔异常冷寒的注视,敏感的林珊微微蹙眉,往外走时,下意识靠近了简诺,低声提醒:“简律师,听说律师往往打赢一场官司,输的人就会把怨气撒在我们身上,单蜀柔并不简单,你平时可要多注意点。”
面对同事的关心,简诺回以温柔的微笑,“难道她还能报复我啊?”见林珊眉皱得更紧了,她安慰:“放心吧,我会注意。”
话音刚落,单蜀柔居然走到了她面前,眸光淡冷地扫过简诺,开口时语气满是讥讽之意:“简律师果然不同凡响,我这点小小的伎俩到底还是没能起到作用,不过,我也不能白白被烧伤了,这留下了疤该多难看啊。”略顿,她笑了笑,笑容显得狰狞而丑陋,“简律师,你可要小心些,这个职业其实蛮危险的呢。”
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威胁她。简诺直视着她的眼晴,唇角牵起几不可察的笑,淡淡地说:“单小姐,我很想感谢你的提醒,不过我还得顺便提醒你一下,和律师说话,千万注意措词。”
有人说和律师说话累,确实如此。他们很会抓你语句中的关健点,也就是所谓的错处,一句简单至极的话就可能驳得你哑口无言。单蜀柔如果聪明就不该如此嚣张地放话威胁,否则被人再度告上法庭,都不知道怎样死的。当然,简诺还是很宽洪大量的,尽管对于她不择手断获取财产的行为极度厌恶,想到她已经食了败诉的恶果,甚至还伤成这样,她并没有落井下石。
盯着简诺的脸,单蜀柔被她淡然的表情气得哑了半天,然后见她沉静地与助理并肩而去。
“我不会善罢干休的,你等着瞧。”目光锁定简诺纤细的背影,单蜀柔愤然留话。法庭之上,对于那样的鉴定结果,她把心底聚积的的恨意瞬间转移到了简诺身上,如果不是她发现了父亲的书写习惯,如果不是她,她怎么会搞得这么惨,是她,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