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结束后,陈志明的秘书李志博便起身送客,安排各位老总上车事宜。业务素质看起来挺高的,酒量也不错。张瑞正要起身告别,陈志朋走过来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他知道,这是陈志朋要他留下来有事的意思,于是便先送走高圆圆。回到包厢,此时已经换上了一杯茶壶,桌上有陈志明,潘鸿儒,还有位是副处级干部,蜀都市的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姓孙,名建军。年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能在这年纪爬上这个位置,真是不容小觑。要么有背景,要么脑瓜子够聪明有能力。陈志明的秘书李志博,自然也在旁边作陪。看到张瑞,陈志明掏出一包崭新的香烟拆开道:“小张,来一根。”说着丢过来一支小熊猫,这玩意儿在八九十年代是正儿八经的特供。张瑞接过闻了闻嘿嘿一笑说道:“借陈总的福,想不到我当年一个抽叶子烟的土老帽,今天也有机会抽上这烟。”说着自顾自地拿起茶壶,给陈志明面前的茶杯满上。陈志明笑骂道:“你就得了吧,你要这包都给你。”李志博是陈志明的秘书,见张瑞倒茶连忙表示让自己来,张瑞忙道:“哎,李哥,论年纪你比我大,客气啥,坐下坐下。”倒完茶,插嘴并没有朝向几人,而是朝外放。这在蜀都,是一个古老的规矩,但如今却很少有年轻人遵守。陈志明和潘鸿儒两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细节。这张瑞,还真不像是一个外地来的初中毕业生。落座后,几人开始闲聊,张瑞也没问陈志明留他有啥事,陈志明也没和张瑞说。时不时的,陈志明总会回过头看上张瑞两眼。而张瑞,从始至终说话不卑不吭,言语间的谈吐不凡,一举一动皆显示出出良好的教养。这种人要么就是家教好,要么就是聪明异常。喝了两壶茶,陈志明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拍了拍张瑞的肩膀道:“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留你下来啊?刚刚我和潘行长商量着要去唱卡拉OK,这不我们三个人歌唱得不咋滴,就寻思着把你这个年轻人给拉过来了。”张瑞眉头一挑,恍然大悟地拍了拍大腿道:“哎呀,我还在那里想,陈总你留我下来是有什么事情,陈总你不早点说,早知道我就拉个姑娘过来作陪了。”陈志明眉飞色舞道:“哪里用得着你安排,走!”来到楼下,一台蓝鸟静静地开了过来,李志博拉开后座,张瑞和陈志朋钻了进去,紧接着李志博又坐在了副驾驶上。潘鸿儒和孙建军自然也有自己的司机。九十年代的歌舞厅是集卡拉ok、迪厅和酒吧于一体的大型娱乐场所。楼下门口,硕大的三个字——百乐门,颇有时代的记忆。男人嘛,来这种地方无非是为了放松精神,寻点乐子。这不四人脸上的表情就已经有点按捺不住了。张瑞笑着摇摇头,跟在四人身后,仨司机将车子往路边随意一停也跟了上来。这几人的身份非同一般,自然不需要什么门票。还未进门,张瑞隐隐约约听到摇滚音乐《IHATEMYSELEFORLOVINGYOU》,上了楼看到迪厅里那种老派的交际舞,舞者身上穿着白衬衫喇叭裤。那种感觉就像是看第四代导演娄烨拍的电影一样,感觉特别地迷离。一位看起来像是大姐头的女人,看到他们一行人连忙上前道:“陈老板,潘老板,什么风把你们俩给吹来了?”陈志明哈哈大笑道:“哈哈,这不是有段日子没来了吗?给我们安排个包厢,巧巧。”“老规矩,888?”名为巧巧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保养得不错,风尘味挺足的,巧巧又看向孙建军和张瑞,“这两位老板是,挺面生的。”陈志明笑着介绍道:“孙老板,张老板,呐这位是百乐门的老板娘,巧巧。”张瑞微微颔首,孙建军也是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在九十年代包括后世,去夜总会歌舞厅这一类的地方,像陈志明孙建军这一类人,都不会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有时候不方便。就像张瑞前世去夜店一样,他只喜欢工作人员叫他张老板,而不是张董之类的称呼,更不喜欢别人说他是什么身份。到了包厢,巧巧领着一溜的女孩子排着队进来。啧,看起来就比后世的夜店养眼多了,这年头整容还没流行起来。一溜健康小麦色的大长腿,带着原生态的美。张瑞随意点了个女孩过来。紧接着酒店的老板,一位名叫廖斌的男子举着酒杯进来,鼻翼下面有两撇胡子,挺有特色的,手里拿着酒杯。“陈哥潘哥,这两位是孙老板和张老板吧?”进门前,巧巧就已经和他交代过了。“斌斌啊,来来,过来坐。”陈志明拍了拍一旁的座位,“喏,那个最年轻黑黑的就是张老板,别看年轻,本事可大着!旁边那个闷葫芦就是孙老板了!”廖斌点头哈腰掏出烟盒,发了一圈。张瑞没有接烟。不是认识的人发的香烟,他很少抽。就算是认识的,他有时候都留一道心眼。很多东西都在《法制栏目》上写着。在野蛮生长的九十年代,想要坑人非常简单,有时候一支掺了海洛因的香烟就足以让你万劫不复。所以,在这种场合,烟不能乱抽,酒杯离开眼睛一分钟,就得换一个。廖斌微微一愣笑道:“小兄弟,不会抽烟?”张瑞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子道:“抽多了,容易烟醉。”瞅瞅这话说得多虚伪,陈志明等人也没有揭穿他。待廖斌走后包厢门关上,陈志明举起酒杯道:“啥也不说了,咱们先走一个,今宵有酒今宵醉!”一杯酒下肚,陈志明又指了指电视机对张瑞道:“小张,我还没听你唱过歌,要不你唱一首呗?”说完扔了支烟过来。张瑞接过,然后对身边名为乐乐的女孩道:“乐乐,你去点歌,去给我点一首,张歌神的《红叶舞秋山》,我先唱,你再问问我陈哥潘哥孙哥都唱什么。”这年头还没后世的那种傻瓜式点歌机,张瑞压根就没接触过。他听的歌很杂,但会唱得不多。这首歌,收录在“歌神张”上世纪90年代初最成功专辑《真情流露》中,非常冷门。握着话筒,张瑞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传来:“世上行茫然世间,若离若弃天性平淡。世上行人纵孤单,抱月听风景色无限……独醉者不甘俗世摆布,自有苍天给我的路,愿寄居秋山中莫与天比高,如红叶般不识时务……”一时间,一股孤高狂傲的气息附身在张瑞身上。潘鸿儒和孙建军一时间想起一句话,“藏胸丘壑知无尽,过眼烟云且等闲”。不知为何,这几个字就与眼前的年轻人产生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