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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众人没有想到会是南齐使臣出来说这句话。

东狄同样没有想到南齐会跳出来趟这趟浑水。

两边的反应截然不同。

东狄使臣觉得南齐这是吃饱了撑着。

北周重臣却是生出了一种同仇敌忾感——

看,东狄都过分到连南齐都看不过眼, 要出来说话了!

但欧阳昭明认得十二, 还记得在去秋狩的时候见过他。

他居然跑到了南齐使团中去。

他是南齐人吗?

十二冷着面孔, 并不心慌。

他在见大师兄之前, 因为想着要跟进来凑热闹, 所以是同宁王汇报过的, 宁王自然也同成元帝先说了自己这个“故人之子”的真实身份。

现在他这么一说话, 成元帝就认出他来了。

这小子跟易行还是好朋友。

果然够仗义。

这个节骨眼上, 十二这么一表态,就是作为旁观者的南齐发出的声音了。

即使是容嫣公主, 对着这么个突然跳出来的南齐使臣,也没有第一时间就发怒。

宝意望着十二师兄, 看到他腰间挂着的玉佩, 正是自己送的。

玉佩上装饰的丝线容易得到,她的配色里面总是带这么一点生意盎然的绿色。

不说是他, 就是宁王他们戴在玉佩上,也有这样的丝线。

闻大学士原本打算中立,不掺和进来。

可是十二一开口,在旁人看来, 代表的就等同是自己的态度。

再想到小师弟是跟谢易行相交多年,受宁王府照顾才安稳归来, 大学士也上前一步。

他对容嫣公主说:“公主, 我的师弟说这话只是意气之言。”刚才十二一直在园子里, 众人都看着, “不过正如永泰郡主所说,光是凭借这样一条丝线跟大棋士在意识不清醒之际的这么一虚指,就想定谢三公子的罪,这不严谨。”

他是南齐的大学士,身份与刚才说话的十二不同,说出来的分量也不同。

众人看他转移目光,看向了还躺在地上的大棋士,又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把刀拔了,保住大棋士的性命。刚刚他在意识不清醒之际都能够指出些线索来,说明他对真凶是真的有印象,那就只要等他醒来,便能指认真凶。”

大学士的几句话,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回躺在地上的大棋士身上。

方才这么一番变故,原本想要将他抬起送到别的地方去处理伤势的御医们都没有再动作,任由他这么躺着。

即便是容嫣公主,也不可能在现在大棋士还性命垂危之际,就要求他们把谢易行的罪名敲定。

她放下了手,说道:“即便就是现在要处理大棋士的伤势,嫌疑人也不能放。”

她的态度是如此强硬,寸步不让。

十二:“你——”

大学士抬手一拦,把他拉了回去。

成元帝对眼下这个情况也头疼。

显然,要让她闭嘴的话,那就得秉公处理,把现在最有嫌疑的谢易行给收押起来。

不让在这里拖得久了,耽误了救治时机,真把大棋士给拖死了。

成元帝看向谢易行,。

宝意见自己的三哥站在原地,迎着帝王的目光不卑不亢地道:“我没有做过,自然不怕被查,也相信陛下定然会还我一个清白。”

“正是如此。”站在成元帝身旁的宁王沉声道,“陛下不必为难,可先行将臣的儿子关押,等到调查清楚之后,若真是我们宁王府有关,谢衡愿意担起责任。可若是与我宁王府无关,又让我儿受这样的委屈——”

宁王说着抬起了眼,看向站在亭外的容嫣公主,“我宁王府也不会善罢甘休。”

“好。”成元帝点头,“那就先把人收押在天牢。”

欧阳昭明对旁边的侍卫点头,他们就动手来押谢易行。

宝意见状,一手按在了小荷包上,叫了一声:“哥哥!”

谢易行看到她的动作,对妹妹摇了摇头,才收回目光。

宝意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哥哥被这些侍卫给押走,而大棋士则从地上被抬起来,转移到别处去。

原本下午定好要对弈的两人,现在一个身受重伤,另一个被怀疑是凶手,要收押进天牢里。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发展。

再看容嫣公主,在谢易行被押下去之后,少女看上去像是气顺了些。

她似是毫不怀疑谢易行就是那个对大棋士下手的人。

方才宁王对她放的狠话,她也毫不放在心上。

“容嫣公主。”成元帝开口叫她,“等大棋士胸口的刀□□,情况平稳以后,他就留在宫中休养,剩下的事情,等他醒来再说。公主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留两个人在大棋士身边照顾。”

容嫣公主略一思索就点了头,说道:“好。”

跟谢易行关系密切的众人现在在心情沉重之余,都有几分迷茫。

现在大棋士要去拔刀,此后便是等待他在太医们的医治下恢复清醒,指出真凶。

又或者寄望于欧阳昭明能找到新的线索。

万寿园中,无关人等先行离去,只留下成元帝、东狄使团和几个重臣去了大棋士身在之所,在门外等着。

房中,御医先给大棋士灌了吊命的参汤,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开始拔刀。

情况如他们所预料的一样凶险,众人在外头都可以听见里面几个御医在紧急为大棋士止血。

三名御医轮番施针,为他用药之后,总算是止住了血,保住了他的性命。

只不过大棋士原本中这么一刀,就伤势极重,在拔刀之时又流了那么多的血,现在脸色苍白至极,只怕一时半会清醒不过来。

三位御医无奈,留了一位在这房中,看顾着大棋士,另外两人则从房中出来。

对等在外面的成元帝,两人禀报道:“陛下,一切顺利,伤口的血也止住了,只是大棋士什么时候会醒,这还要看他的个人意志。”

听到御医的话,容嫣公主心神稍定,而北周众人听着这话却是想道:大棋士若是十天半月不醒,那宁王三公子岂不是还要在天牢中待上十天半月?

成元帝转向等在院中的众人,对自己的这些重臣说:“既然大棋士暂时没事,大家就先行回去吧。”

尤其是宁王,这件事情牵涉到的是他的幼子,成元帝深深地看他一眼,希望他能够稳住。

宝意跟谢嘉诩陪同他们的父亲站在这里,而沈怡君已经同其他贵女们一起先离去了。

宫中发生的事情,宁王打算先对府中封锁,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再会亲自回去同宁王妃说。

宝意望向紧闭的房门,心中再次陷入天人交战。

三哥说过不让她再把灵泉拿出来,免得引人注目。

方才他那样对她摇头,也是在让她不可这样做。

可若是有灵泉的话,躺在里面的大棋士就能很快清醒过来……

她听见成元帝对容嫣公主说:“公主也先行回去休息。”

在大棋士这里,他会加派人手保护,使馆方面也会提升守卫的力量。

容嫣公主道:“容嫣在此谢过陛下。”

随后,她又对自己身边的人说,“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看着大棋士。”

那两人应道:“是。”

众人这才纷纷同成元帝告退,由这院子里走了出去。

东狄使团的人走在前面,宁王父子和其他大臣走在后面。

成元帝跟欧阳昭明停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

成元帝叹了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额头。

欧阳昭明看向他,说道:“陛下无需忧心,给臣两天时间,臣定然会查个清楚。”

想在皇宫内这样谋害一个别国使臣,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一个人作案,手段随心,还无迹可寻,可一旦人多了,留下的蛛丝马迹就会越多。

成元帝放下了手,对他说道:“天牢那边你也传朕的口谕过去,让他们好好待宁王三公子。”

这无妄之灾,早知道就不让易行一个人去休息了,就让他在亭子里陪着他们说话,坐着喝茶,这样的指控也就不会落到他头上。

……

回到府中,宁王对自己的长子跟幼女说:“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不必担心,爹会打算。”

兄妹二人都应了一声,看着父亲转身离开,显然是打算去告诉他们的母亲这个消息了。

宝意站在原地,一时间没有挪动脚步。

谢嘉诩站在她身旁,兄妹二人被这寒凉的晚风吹着。

宝意一抬头,就见到园中高大的树木叶子已经发黄,风一吹就从他们的头顶落了下来。

谢嘉诩听见妹妹的声音传来,在小声道:“天牢阴冷,现在又是深秋,三哥在里面不知会怎么样。”

她一说完,谢嘉诩就懊恼地叹息一声:“早知道我便同易行一起,看着他,守着他,不叫他一个人跑到别处去,身边连个作证的人都找不到。”

宝意听了大哥的话,转头看向他。

只见大哥俊美的面孔在廊下的灯火中,写满了没有保护好弟弟的懊悔。

“这不是大哥的错。”

宝意抬手,握住了哥哥的手臂,同他说道。

这原本就是个阴谋,是冲着他们来的。

他们在明处,那使阴谋诡计的人在暗处。

无法预料到对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们自然也没有办法预防。

为今之计,就只有等待。

等宫中搜集线索,等大棋士醒来,等他还给三哥清白,让他从天牢里出来。

听着宝意的话,谢嘉诩眉间的冷硬软化。

他看了妹妹片刻,才说道:“对,这件事情你我都无能为力,只能等。”

宝意听着大哥的话,却是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小荷包里装着的灵泉水。

对其他人来说,这件事情他们帮不上什么忙,可是对她来说却不是这样。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越发的纠结焦虑。

宝意应了一声,同大哥分别,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