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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 应天帝身上的蛊毒发作, 虽然有大巫医立刻赶来, 以特殊手段暂时护住了他的性命,但是他心口那一小块顽固地发烫的肌肤最终还是抵不过蔓延周身的蛊毒。

冷色再次开始漫向心口时,即便是大巫医也回天乏术。

在应天帝倒下第三日, 皇城外就来了一辆黑沉沉的马车。

来到城门口, 赶车的人出示了一块腰牌,王城的守卫在认出上面的花纹之后,就立刻让他们进去,没有搜查马车上坐着的是何人。

马车在城门外停留了片刻, 赶马的人将腰牌收回怀中, 接着一甩缰绳, 喊了一声“驾”,马车就再次在积雪的路面上奔跑了起来。

摇晃的马车中坐着一个中年人,他的面容看起来与陷入了昏迷中的应天帝生得一模一样。

只不过那昏迷在寝宫中的帝王即便双眸紧闭, 身上依然带着帝王霸气, 而这个穿着普通黑袍的中年人身上的气质就要恬淡许多。

路上行人稀少, 马车一路狂奔,最终停在了一座辉煌的宅邸门前。

门打开之后, 里面的人依旧没有下来,而是由马车载着,很快地消失在了开启的门后。

到了傍晚, 飞雪越发急, 这个不知从何处匆匆回到皇城中的中年人才出现在了宫中。

站在温暖的宫殿里, 他看着床上那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兄长。

仿佛察觉到他的到来,躺在床上的应天帝在昏迷了几天之后,终于对外界又有了反应。

中年人与大巫医一起看着他,见他的眼睑颤抖着,睁开了眼睛。

他的一双眼眸已经变得同大巫医一样浑浊。

这正是蛊毒蔓延到脑中的征兆。

但是应天帝看上去依然能看清面前站着的人。

再见到自己的孪生兄弟,见到这个做到了东狄皇室几百年来都没有人能做到的事,将一品阁终结在他手中,还与东狄一片晴空的前任一品阁阁主,如今的贤王,应天帝努力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四哥。”

贤王也立刻在床边跪下,握住了兄长的手。

几乎是在两人的手接触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从应天帝手上传来如冰一般的温度。

应天帝望着他,像是有许多的话要说。

关于东狄,关于皇室所中的诅咒,关于他们未竟的愿望,想要带领他们的子民从这酷寒之地离开,到更加温暖湿润、草木繁茂的地方去繁衍生息。

这千言万语在此刻都化作了他喉咙中“嗬嗬”的声音,还有他手上用力的、颤抖的抓握。

贤王点头,对他说道:“你放心,四哥。我都知道,我一定会替你看着,替你等他回来。”

他没有明说这个“他”指的是谁,也没有说要替应天帝看着的是什么。

但是得到他这句话,应天帝就像彻底地放下了心。

帝王躺在床上,又再转动眼珠看向苍老的大巫医,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头顶。

那里是绣着金龙的床帐,再往上是宫殿高高的顶,应天帝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床罩,也穿透了宫殿这高高的顶,朝着那大雪纷飞、千云密布的天空望去,要从其中寻找一丝日光。

但是这位曾经充满雄心壮志,想要改变一切的帝王终究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贤王只感到手上的力劲消失,手微微一松,应天帝的手掌就滑了下去,落回了床边。

一代帝王,就此消逝。

而此刻,月重阙才刚刚在城外接到这封发自于三日前的密信。

他带着自己的人马进了城,顾不上失踪的宝意,也顾不上等桑情将那北周的影卫追拿回来,直接舍弃了马车,在城中换了这里一早准备好的马匹,裹上斗篷,一行十余人就顶着夜色,冒着风雪,由另一扇城门奔了出去。

哪怕掩住口鼻,只是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但迎面吹来的风依然像刀子一般割人,这样冒雪前进,帽檐上也很快堆积起了细小的冰棱。

下一座城池距离这里还有一日的路程,只是骑马过去速度会更快,只是风雪阻碍,让路程变得更加漫长,也更加危险。

他们不可能连夜赶路,半途还是要找地方停下。

月重阙握着缰绳,骑在马背上,回想着方才那封密信中写着的消息。

应天帝身上的蛊毒发作,陷入昏迷。

这消息对外封锁,北周使团如今已经在使馆中等了几日,而自从脱离一品阁就不知去向的贤王正在回皇都的路上。

月重阙抿着唇——显然,他找不到贤王,但应天帝跟大巫医却一直跟贤王有联络。

现在应天帝昏迷不醒,将贤王召回皇都的应该就是大巫医了。

他在这个时候把贤王叫回来,就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应天帝等不到自己过去就驾崩,那同他生得一模一样的贤王还可以顶替他的位置,扮作他来稳定局势。

信使出发已有三日,后面又有什么变化,自己收到的这封密信上也不会体现。

应天帝现在生死未卜,哪怕持有定海珠的谢易行人就在皇都之中,可是消息要对所有人封锁,他也不可能拿出定海珠来救应天帝。

容嫣……容嫣是在皇都里,在应天帝身边。

可是等到情况危急之时,贤王跟大巫医也不可能要做的事告诉她。

若自己不能够及时赶回去,那应天帝的死就是注定的了。

“驾!”

他猛地一扬鞭,驱使着跨下骏马加快速度在雪中奔跑。

他预料不到应天帝会在这个时候倒下,也预料不到宝意会在这个时候选择逃脱,而且还消失得这么彻底。

现在他手上虽然没有了人质,但是身在皇都的谢易行不会知道这件事。

等去到皇都之后,月重阙依然可以以宝意为筹码同他谈判。

先把定海珠弄到手,其他再说。

“驾——!”

一匹匹快马在雪中飞驰而过,于黑夜中与风雪中化作雪原上的一点点黑影。

他们会一路换马,不会停下休息,誓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去。

城外,一辆马车停在雪地里。

马车顶上已经积了厚厚的雪,车轮子也有四分之一没在了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