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飞行器，比楚天疆想象的还要容易。

坐到驾驶舱的座椅上之后，楚天疆就发现，可以通过能量体，直接向飞行器的各个系统下达控制指令。

也就是说，飞行器由楚天疆的意识控制。

虽然楚天疆相信，由能量体构成的身躯可以直接暴露在大气层外的恶劣环境里，不需要担心低温、高温、电磁负责与粒子辐射，但是飞行器的能源不是由能量体提供的，而是来自附近的宇宙飞船。

搞清楚这一点，楚天疆就知道，无法靠这架飞行器前往三十多公里之外的母舰。

飞行器在撞上山崖之后损毁，也与离宇宙飞船太远，获取的能源不足以维持能量保护膜有关。

结果就是，楚天疆只能驾驶飞行器返回悬浮在北京上空的宇宙飞船。

因为获取了“章鱼机器人”的微量能量体，获得了裏面的信息，所以楚天疆顺利驾驶飞行器进入了宇宙飞船。

宇宙飞船也是“无人”的，内部是由金属框架分割开来的蜂窝结构。

与人类的机场、或者是航母不同，宇宙飞船内没有跑道，飞行器都是垂直起降，而且飞行器都停放在一些类似于蚁穴的隔舱内。飞行器在隔舱内停下后，立即出现了几台负责维护的机器人。

楚天疆先前还有点担心，不过很快就发现，这些机器人只通过能量体发出的信息辨别身份。也就是说，在维护机器人眼里，楚天疆是那台驾驶飞行器的“章鱼机器人”，并不是入侵者。

下了飞行器，楚天疆发现，“章鱼机器人”也要进行维护。

当然，他不需要维护，也就没有进入那个椭圆形的容器。

不断有飞行器返回，也不断有飞行器出动。大部分返回的飞行器都带回了战利品，即捕获的人类。

这些人，都处于深度昏迷之中。

被机械臂从机舱里夹出来后，这些人会被戴上一个类似于头盔的设备，然后被放到一个金属托架上，再像衣服一样被挂上到一条传送带上，送往别处地点，而这条传送带明显通往其他区域。

楚天疆没多迟疑，爬上一个托架，上了传送带。

来到一个巨大的舱室，罗晋勇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这明显是一个“改造室”，整齐排放着数十上百个金属框架，每个金属框架上都安放着长约三米、宽约一米的卵形金属容器，在金属框架边缘移动的机器人正在把传送带送来的人放进容器裏面。

楚天疆爬上金属框架，仔细观察了一番。

容器里盛放着一种透明的液体，所有人都浸泡在液体裏面，从容器顶端延伸出来的一些闪烁着光亮的线状物体连接到了人的脑袋上。那些通过金属体进入人体大脑，闪烁着光亮的物体正是能量体！

地外文明正在改造这些人的大脑。

很快，楚天疆就发现，这些能量体都由舱室顶部的总管道输入，再由分管道分配到各个金属框架上，最后分配到每个容器里。

问题是，舱室是密闭的，除了传送带的出入口，就没有别的出入口了。

楚天疆别无选择，只能用蛮力。

所幸的是，舱室的基本结构是金属，而不是能量体，也不是其他无法被楚天疆破坏的事物。

在总管道附近打开一个缺口后，楚天疆钻了进去。

上面是一个很小的舱室，最多只有十平方米，管道一直延伸到地板上一米，上端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白色球体。

球体没有与管道直接接触，中央是一个极为明亮的光点。

楚天疆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不是一个实质的球体，即没有外壳。那个光点发出的刺眼光芒在一米之，转化成白色的能量体。更加奇怪的是，这些能量体没有发散，而是在与光点保持距离不变的情况下，会聚到底部，然后形成一根白色细线进入总管道，因此看上去是一个实质性球体。

观察了一阵，楚天疆意识到，关键是那个光点。

那个光点是什么？

虽然楚天疆不是科学家，但是与罗晋勇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也对物理学有所了解。

那应该是一个微型虫洞！

因为是微型虫洞，所以高密度能量无法以能量体的方式通过，而是以其他方式，比如电磁波的方式通过。在离开虫洞的约束区域之后，才迅速转化成了能量体，而这些能量肯定来自母舰！

果真如此，就能在此获取更多的能量体了！

楚天疆迅速思索一番，觉得通过虫洞到来的应该是不包含信息的能量体，也就是最基本的能量体。

也就是说，这些能量体只为宇宙飞船提供能量，以及用来改造俘获的人类。

想到这，楚天疆把手伸了过去。

与他预料的一样，能量体很纯净，不含任何信息。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楚天疆大吃一惊。

从光点里释放出来的能量体不再向下集中，而是全部涌向楚天疆！

虽然光点释放能量体的速度并不快，但是楚天疆却像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得集中精力融合这些纯净的能量体，也就是用精神控制这些能量体，不然这些能量体在楚天疆体内散开后就将失去控制。

能量体蕴涵的巨大能量不受控制的扩散开来，楚天疆必死无疑。

这下，楚天疆动弹不得了。

紧接着出现的变化，让楚天疆措手不及。

仅仅一瞬间，也许一秒钟都不到，甚至不到一毫秒，光点散发出的光芒突然消失，球体迅速变得漆黑。紧接着楚天疆感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向光点，而且靠进光点的右手迅速扭曲成了极为怪异的形状。

怎么回事！？

楚天疆心力大惊，立即使出全力，抵挡那股巨大的吸引力。

只是，他的抵抗毫无意义。

黑洞！？

楚天疆猛然明白了过来，光点在瞬间由释放能量的虫洞转化成了吞噬一切能量与物质的黑洞！

一个微型黑洞！

虫洞的约束半径是一米，因此黑洞的不可逃逸半径也是一米。

这就意味着，在一米之内，即便是光线也逃不出黑洞产生的强大引力场，会被黑洞吸引进去。

也正是如此，球体变得漆黑！

显然，楚天疆不可能以光速运动，所以对他来说，逃逸半径不是一米，而是几十米，甚至更远。

妈的，完蛋了！

最后的意识从脑海里闪过，楚天疆的世界就在瞬间彻底崩溃了，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这是一个非常奇妙，也非常怪异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楚天疆依然清醒着，但是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在这个世界里，甚至连时间都停止了，除了无边无尽的黑暗，以及彻底的虚无，什么都没有。

楚天疆的意识还存在，可是连自身都感觉不到。

仿佛，意识分佈在整个世界里，能够随意出现在任何地点，却又不能移动，能够感受到各处的虚无，却又毫无感觉。

在这个世界里，不管过去哪个时候发生的事情，仿佛刚刚发生一样。

难道，这就是掉入黑洞的感受？

楚天疆记得，罗晋勇曾经提到，因为时间在黑洞里停止，所以即便掉入黑洞，也不可能真正掉入黑洞。这就是，掉入黑洞之后，其实是处于永无止尽的跌落过程之中，永远不会到达跌落的那一刻。

想到这些，楚天疆不禁产生了一种悲哀的感觉。

在这个虚无的世界里，他永远不会死，也不会活，将永久困在裏面，直到宇宙彻底毁灭的那一刻。

只是，宇宙会毁灭吗？

如果人类所在的宇宙是由地外文明创造的，这个宇宙就不会毁灭，至少不会像科学家语言的那样毁灭。

显然，楚天疆不会为永生不死感到高兴。

对任何人来说，永远活在一个只有自我意识的虚无世界裏面，都是一种比所有刑罚都要残酷的惩罚。

在这个世界里，甚至感觉不到时间，也就不知道过了多久！

存在于楚天疆意识中的各种记忆，不再是连续的影响，变成了单独的画面。楚天疆能够同时看到所有图像，也能只看一幅图像，而他甚至不知道这些图像中的场景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在这些图像中，有楚天疆的父母，有跟他一起训练与战斗的吴海渊，有一起去野炊的肖芳芳与吴国雄，有正在取笑他的张小刚，有绝望崩溃的罗晋勇，有濒死的尼科尔，有蛮横的蕾切尔，有负伤的玛雅，有跟他一起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的克洛伊等人，还有悄悄爬到他床上来的珍妮特、正在哭泣的雅克琳、有在轰炸中丧生的哈列维，甚至还有威廉姆斯、斯蒂芬尼与尼古拉斯。

可是，楚天疆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些凌乱的图像联系起来。

在这个虚无的世界里，楚天疆的意识也变得虚无。

记忆中的画面，看上去都是那么真实，又都是那么的虚假。渐渐的，这些画面逐渐变得模糊，逐渐化为粉末。

这不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仿佛只是一瞬间，也好像是永远。

直到刺眼的白色光芒突然出现，刹那间驱逐了所有黑暗，填满了虚无空间，楚天疆的意识才突然凝聚到了一起。

恢复的只有意识，没有躯体。

白光取代了黑暗，只是楚天疆恢复了时间感，而且明确感觉到，白色光芒正在慢慢凝聚成实体。

从黑洞出来了？楚天疆暗自一惊。难道黑洞的反面就是虫洞？

果真如此，那么被黑洞吸入的能量将由虫洞释放出来，因此黑洞与虫洞是连接两个遥远空间的桥梁。

只是，这是哪里？

“你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楚天疆的脑海里，把楚天疆吓了一跳。

“你很害怕，或者说很惊讶，而且想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楚天疆直接问了出来，只是没有用嘴，用意识直接发问，因为他的躯体还没有形成呢。

“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地外文明智慧体，也是你们的创造者。”

“既然创造了我们，为什么还要毁灭我们？”

“你们用孵蛋器孵出了小鸡，养大之后，为什么要把它吃掉呢？”

“那是饲养，不是创造。”

“我不跟你争论这个问题，因为这毫无意义。”

“害怕的不是我，而是你。”

“是吗？”

楚天疆冷冷一笑，说道：“你甚至不敢以真面目出现在我面前，难道这不是害怕我的表现吗？”

“哈哈……我会害怕你？”

“你他妈不害怕我，就别像个鬼魅一样出现在我的意识里，有本事就到我面前来，让我看清楚你长什么模样！”

“我不是害怕你，而是办不到。”

“是吗？不要找借口了。”

“受维度限制，我无法以真面目出现在你们这个世界裏面，所以我办不到。”

楚天疆暗自一惊，这是一条极为重要的信息。

“不过，我可以用一种你能理解与接受的形式出现。”

没等楚天疆反应过来，白色光芒迅速收敛，形成了他的躯体，周围的空间也以飞快的速度发生了变化。

看清楚之后，楚天疆不禁张大了嘴巴。

这不是现实环境，楚天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环境，但是这个环境确实存在，而且存在于楚天疆的意识裏面。

这是张小刚给楚天疆挑选的那条河谷！

河流的东面是险峻的大山，西岸是河滩平原，外围是一些较低的山峦。与当时楚天疆见到的河谷不同的是，平原已经开垦成农田，种上了水稻、小麦与玉米，在河流转弯处的高地上有一栋农舍与一座谷仓。谷仓后面是一个巨大的牛羊圈，旁边是鸡舍。农舍附近种满了桑树与松柏，前面是一块面积很大的打谷场，后面是一座种了花卉与果树的大花园。河湾处是用土埂圈起来的池塘，分上下两个，上面是游泳池，下面的是鱼塘。在游泳池旁边，有一座竹木结构的凉亭。

在现实中，这些建筑物都不存在，可这确实是楚天疆想象中的梦想家园。

当整个场景展现出来的时候，楚天疆恰好置身于花园裏面，而且正好在搭成葡萄藤蔓的花架下。

“这是你的家，你应该很熟悉。”一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从果树树阴下走了出来。

这是我的家？楚天疆笑了笑，随即就笑不出来了。

那个少女，只看娇小的身材，应该是一个东方人，可是却长着西方人的面孔，而且八分像尼科尔。

“这是我根据你的意识，虚构出来的人物。”

“你认为，这能让我接受吗？”

“显然不能，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