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立刚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朱旺山跟陈大龙貌合神离不假,但跟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这话不可能说出来,他略一沉思,然后诡笑问:“旺山兄弟,你现在到底欠了多少钱?”
朱旺山大吃一惊,慌说:“我没欠钱……我刚刚不是说了我还有十几万的现金吗?”
董立刚摇头说:“不要骗我,我知道,你肯定欠债了——别把我当傻子,如果你真的还有十几万,你就不会这么急着来找我卖工厂了……”
朱旺山知道终究还是瞒不过董立刚这只老狐狸,叹气说:“唉,既然你都知道,那我就直说了,前一段时间制盖厂变得不景气,我心情不好就赌了几次,结果输了三十多万,如今厂里的产品又卖不出去,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去了,你说得对,不是迫不得已,我是绝对不会来这家制盖厂的,你明白,它是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当然,其实我也不是很急的,如果我愿意的话,我老婆娘家那边还能筹到一些钱,让我度过难关不成问题的,不过我受不了他们的态度,所以不愿意去。”后面的话是假的,其实他已经去过了,结果不但没借到钱反而被狠狠羞辱了一顿……不过这些当然不能说实话,否则只能让董立刚把价格压得更低。
董立刚点点头说:“我明白,我也愿意帮你一把,不过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别指望我能出多少钱。”
朱旺山黯然说:“我这家厂虽然不比你的那家规模大,但好歹有一百多万的资产,当然,现在肯定值不了那么多钱了,如果你愿意出60万,我就转手给你。”
董立刚说:“60万?你开什么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你要是愿意出60万我的厂子卖你!”其实真要60万卖掉自己70万加一个羽绒厂换来的制盖厂,他肯定是不愿意的,但是他认定了朱旺山没这么多钱,才故意这么说的。
朱旺山也不傻:“不是开玩笑,不管你说什么,反正少一分钱我都不卖,你真不愿意买,我去找陈大龙,虽然我们一直有矛盾,但生意归生意。”其实他心中底价是50万,当然,不能轻易泄露了。
“60万太多了,我买不起。”董立刚口气稍稍松动了些,“我只能出50万。”
他这么一说,朱旺山就知道有戏了,两人又经过了一番讨价还价,最终确定了收购价格为53万。
朱旺山有点失落,又有点如释重负,笑说:“老董啊,你知道吗?就在几个月前,我还幻想着过几年超过你当石河镇最有钱的人呢!虽然当时就觉得希望不大!但毕竟想过,觉得有希望……我一直觉得:你,我还有陈大龙三个人之中,你是最精明的,其实是我,然后才是陈大龙。但显然我错了,情况恰恰相反,原来我才是最差的,这不,我出局了……唉,陈大龙这个人,我真看走眼了,没想到他竟然隐藏得这么厉害,虽然说今年羽绒厂的火爆景气跟雪灾有很大关系,但也不能说陈大龙赢我们是靠运气,羽绒厂在他手里管理得井井有条,不但规模扩大,而且引进了新设备,改良了产品,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比以前在你手里时候生产的羽绒服好看一万倍不止!还搞了一个什么《工厂规章制度手册》,职工们每人发了一本,我私下找别人要了一本来看,还真像那么回事,另外他想到让其他两家羽绒厂帮忙代生产天骄牌羽绒服的点子也很妙……唉,老董,说真的,我现在觉得,你也不如他!你把首富的位置让给他,不冤!”
董立刚似乎被说到了什么痛处,脸色突然变得有点难看,突然冷哼一声:“我还没输给他呢!他陈大龙有什么本事?不就是搞了一个什么手册什么奖金制度什么的嘛,又不是他自创的,还不是跟大城市和国外企业学的?而且我很怀疑这是别人给他出的主意!”
朱旺山好奇的问:“别人出的主意?难道他还请了一个军师不成?我怎么不知道?”
董立刚感觉自己刚刚有点冲动了,平复心情说:“我也不清楚,只是怀疑,我觉得以陈大龙的文化水平和以前的表现,想不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手段,所以我感觉有个人一直在他背后帮他出主意……对了,极有可能是他那个宁州大学毕业的侄女!好像叫什么陈思……对,就是陈思……”
“你是说陈大山的女儿陈思?”陈大山虽然现在在南关区建设局任建设局副局长,但在家乡还是很有名气的,朱旺山认识他和他女儿很正常。
“是的,据说她在宁州大学学的就是经济管理,所以她给陈大龙出的这些主意就不奇怪了……唉,大学生就是厉害啊,我让我那混账儿子读书上大学学管理,他就是不争气,整天在镇上瞎混!”董立刚感慨说,这个年代的人,还是挺崇拜大学生的,而且此时的大学生含金量也的确比较高,尤其是像宁州大学这样全国前十的大学,能考进去的都不是等闲之辈。
“别说了,我那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花钱帮他进了一中,他却一点都不知道珍惜机会,竟然谈了个女朋友,整天找我要钱!……倒是陈繁那小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打架了,也不怎么逃课了,更离奇的是成绩居然真的变好了,我原本以为只是他中考抄袭了别人的试卷才考那么好,但据说他这次期末考试能在他们班上排进前二十……真是怪了!陈大龙一家都是怪人!”
董立刚念叨着陈繁的名字说:“陈繁,陈繁,这小子好像是很不对劲,最近经常看见他在镇上乱逛,不知道在搞什么花样。”
朱旺山笑说:“看来不止是我们不如陈大龙啊,连我们的儿子也不如陈大龙的儿子啊。”
董立刚冷笑说:“哼,是你不如陈大龙,我可没承认不如陈大龙,今年是他走运碰上了大雪灾!加上清江酒厂又出了那么大的假酒案!不然他靠着他的侄女耍的那点小花样,就算能赚一点钱,又怎么可能赢过我!”
“呵呵,是啊,你虽然输了,但你只要熬过这次危机,以后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我却没有了。”朱旺山笑着说完,然后哼着曲子出了董立刚家的大门。
“一时失志不免怨叹,一时落魄不免胆寒。
那通失去希望,每日醉茫茫,无魂有体亲像稻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