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来说，区分他们是平民还是武装份子的唯一标准就是他们拿没拿武器。”张曙光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回答道。此刻的他，似乎已经能理解丁文彦一些偏激的想法了。

张曙光一种用军人的定义来将自己区别于刽子手或者是屠夫，作为一名军人，尤其是职业军人，他一直以荣誉和胜利来要求自己，并且尽量不将屠杀作为实现这两点的首要目的，可是，眼前的佐世保似乎在处处挑战着他作为军人的底线。

清剿工作迅速展开，原本庞大的队伍在进入佐世保的街区后就如同河流汇入汪洋一般，延着各条道路逐渐稀释，并且迅分散到各个角落之中。而原本的宁静也随着部队的进入骤然被打破，枪声，喊声，嘈杂声瞬间从四面八方传来。

张曙光所在的连队此刻正延着附近的居民区向港口方向前进着，作为派遣到这个连队的军首长来说，无论是他的年龄还是军衔都让士兵们感到敬佩和好奇，所以即便是在战斗的闲暇，仍然会有好奇的目光向他看来。这种情形多少让张曙光忘却了一些不愉快，专心的思考起即将展开的清剿战。

“杀します～！”忽然一阵疯狂的喊声从前方传来，听到喊声张曙光连忙向射击孔看去，前方，一名衣杉凌乱的男子似乎忘却了此地是战场，一边疯狂的大喊着，一边奋力的抽打着身边两名年轻的女子。步战车呢，机枪手似乎看不下去了，在车子临近到对方身边的时候，警告的对空放了两枪，听到枪声，男子猛的停下手，随即转头向这边看来。

按照条例，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严禁对平民开枪，即便是警告性的对空射击，可就在身边的连长准备出言呵斥机枪手的时候，张曙光忽然发现，男子在步兵战车靠近的瞬间，忽然拉动身下的一根导爆索，随即，一阵猛烈的爆炸骤然间在路边响起。

一阵仿佛地震一般的摇晃猛的将重达十几吨的步兵战车横移了数米，被爆炸掀起的石块和铁屑将车外的装甲敲打的叮当做响。车上，露出半个身子的机枪手的身体颓然间掉落进车内，一汩汩鲜血顺着被弹片击穿的伤口不断的喷射出来。

原本平和的气氛被瞬间打乱，车内驾驶员慌忙的稳定着车身，而其他人则在还未从震动中醒悟过来的时候，就本能的扑向伤员，七手八脚的按压着伤口寻找着三角巾。

众人身边的张曙光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看着在疼痛下不断痉挛的身体逐渐的从剧烈到平息，从柔软到僵硬，他似乎在内心中终于开始考问起之前自己对军人所下达的定义。死的那名机枪手之前还曾经为张曙光点过烟，而且还在行进的途中笨拙的讲了个笑话。可是仅仅在片刻之前，这些东西都从经历变成了记忆，之前的经历者此刻正冷冰冰的躺在车内，鲜血则在肮脏的鞋底流淌着。

之前那名日本男子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能平安的接近装甲车，而他所做的这一切，其实以对方的角度来看，显然也并没有什么不妥，甚至可以用英勇来说，可当站到这种‘英勇者’的对立面上时，似乎礼节和仁慈恐怕只能与迂腐和懦弱下等号。

“你知道，其实我并不是一意孤行要实现歼灭敌人的意图。从冷酷一点的角度来说，我并不觉得俘虏数万日军可以为我们带来什么好处和有利的条件，我只知道，这数万人要吃要喝，他们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我们跨海供给，与其这样，倒不如一绝后患。

战争就是这样，秦将白起屠赵国数十万人，让赵国彻底失去了称霸的可能，抗日战争，日军数百万军队纵横中华大地，造成的损失和伤亡将我们一下子打落到最贫穷国家的行列。战争是什么，广泛意义上说也不仅仅是一次两次战役甚至一场两场战争的胜利。

‘食敌一锺，当吾二十锺；芑秆一石，当吾二十石！’孙子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告诉我们，战争在国与国之间竞争中所要达到的目的就是要消耗对方，消耗的可以是人，也可以是财富，我想，在这个大目标前提下，根本无需要讨论残忍与否或者是冷酷与否的小问题。”临行前，丁文彦的话此刻再次在耳边响起，回味着之前的谈话，张曙光心中涌起一股别样的滋味。似乎一时间找不到可以说服自己的观点和证据了，尤其在这一切发生之后。

“转指挥车，建议机枪手可以向所有靠近警戒范围内的目标开枪。”看着众人仍然不甘心的忙活的身影，张曙光犹豫着拿起步话机，通过无线电网说道。

建议似乎未经过多少讨论就被军长通过了，城内原本并不猛烈的枪声也在命令下达的同时骤然变的激烈起来，此刻似乎在城市内的每个角落里，一些原本张曙光不希望看到的事情都在重复的发生着，甚至这样的事情此刻也在他身边上演。

“哒哒！”两个精确的短点射，轻松的将前方一名手拿砍刀的男子打成两截，对于机枪手来说，他根本不需要考虑砍刀对于坦克能造成多大的伤害，此刻他只需要为自己找个借口。

推进速度在这样的情况下迅速的加快，街道两边时不时响起的枪声和火箭弹发射声，显然无法阻止部队向港口方向靠近。留守在佐世保城内的民兵和武装人员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那顽强的抵抗对于他们来说，更多也只是一种宣泄。

清剿行动比预想的顺利一些，在其他连队成功的吸引了对方的火力后，张曙光所在连队顺利的打开一条通往港口的道路，伴随着道路的畅通，重型装备和后勤部门也随之进入城内。这预示着佐世保作为优良的深水良港开始再次发挥起自己不可替代的作用。

“转达总参命令，命你部，立刻停止清剿行动，收缩防御，准备抵御敌人的反扑。”当张曙光着手布置的时候，丁文彦的声音忽然从无线电网里传来，虽然分开没多长时间，但是此刻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点陌生。

“怎么回事？”听到丁文彦的转达，张曙光立刻关切的问道。

“久留米地区敌人反扑相当离开，殷勇那里吃紧。你要小心。”丁文彦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随后小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