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当声纳员说出最有一个字时，两个目标完全重合在一起。众人也在此刻纷纷闭上眼睛，可是，等待许久后，预计的爆炸却并没有响起，屏幕上，重合的光点在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再次向诱饵鱼雷的方向冲去。

“诱饵成功！”身边，不知道谁低声喊了一句，随后人原本苍白的表情顿时流露出一丝不自然的微笑。

“轰！”一阵低沉的爆炸声随后响起，卡28发射的鱼雷毫无悬念的命中在诱饵身上，而在同一时刻，一直悬停在海水中的潜艇，再次启动推进器，整艘潜艇迅速动了起来，在一阵阵爆炸的余音中向前冲去。

水听器内，猛烈的爆炸干扰了声波的传送，一直到整个爆炸声再次淹没在浩瀚的大海里时，卡28才听到水面下那熟悉的声音依旧存在。

“通知驱逐舰，请求增援，立刻跟踪敌潜艇，说什么也不能让整个家伙逃跑喽！”飞机内，指挥官看着屏幕上的信号，冷冷的说道。

中谷文彦没打算跑，因为他知道，以潜艇区区20节的速度，根本无法跑过时速几百公里的反潜机。不过即便如此，此刻的他仍然保持着相当程度的轻松，仿佛，这不是战争，而是演习一般，输了的人也不过是丢了面子，而不是失去生命。

在反潜机的追逐下，潜艇再次将自己降低到120米的深度，随后继续向前行驶着，仿佛，他根本没拿头顶的反潜机当做威胁一般。

“准备火箭追退鱼雷！”飞机上，指挥官看了看周围的同伴，再次命令道，听到他的命令，武控官熟练的操作了几下按钮，机身下，火箭助推鱼雷立刻显现出他修长的身体。

“卡28的资料显示，他只有两个小时的航程，那说明，驱逐舰也离我们不远咯？”水面下，中谷文彦简略的翻看着卡28的资料，低头询问道。

“是的，阁下，所以吗，我们要马上离开！”身边，中村连忙点头说道。

“为什么要走？命令，停止前进，让我们等驱逐舰一会！”中谷文彦对中村微笑了一下，忽然出人意料的命令道。在他的命令下，潜艇很快停止前进，再次静静的悬停在海水中，而在稍后的几秒钟火箭助推鱼雷直直的从头顶降落，向150米水下的亲潮号潜艇冲去。

※※※

半口走进房间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茶道所需要的一切东西——一盘凉拌菜、几段烤鱼、一堆勉强盖住盘底的腌萝卜块、几个蘑菇和少许海味堆积在一起，加上一碗清汤、几道点心和并不多的一些清酒。看起来更像是一间中档日式料理酒店的包房一般。

“半口君，请！”看到半口出现，一直坐在桌前的，菅直人对半口做了一个手势，后者微微点头致意，随后拿起茶杯，放在手心仔细的端详了一眼后，轻的啜了一口，一股苦涩让半口不禁皱了皱眉头，来到日本二十多年了，他仍然无法适应日本茶的苦涩和难喝。

“虽然我们称自己为大日本，但是实际上，日本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国，在茫茫大海中，几块礁石堆积而成的国土，对于我们来说，却是赖以栖身的家园。”菅直人仿佛喝到无上美味一般，口中的茶水在缓慢的迂回了好一阵后，才不舍的咽了下去。

“是啊，日本很小，同时也造就了日本人性格中的坚韧和顽强。可以这么说，大和民族能生存到现在，与这片国土也是分不开的。”半口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的说道。

“是啊，中国人有句俗话，叫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很喜欢这句话，我们日本人的性格在造就我们的同时，也摧毁着我们，或许你说的对，如果大和民族生活在岛屿上，而是生活在大陆上的话，或许现在已经变成中华民族的一个基因片段，但是，注定，日本不会成为中国的附庸。”菅直人微笑着说道，眼中却闪过迫人的精光。

“坚韧，顽强，这些民族性格造就了日本，但是也成就了日本的偏激和狭隘，偏激容易让人走向极端，狭隘则让人无法过远的看到前方。任何一点，都足以让一个民族走向没落，甚至衰亡。”半口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生鱼片，蘸了蘸浅绿的芥末，小心的放在嘴裏，咀嚼起来。

“半口君，您的中国名字叫什么？或者说，您的本来名字叫什么。”菅直人没有反驳半口的话，而是忽然反问道。他的询问弄的半口一愣，放在嘴边的筷子也不禁停了下来，在思索了良久后，半口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的中国名字？我早已经忘记了，作为一名间谍，我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也要忘记自己的过去。”半口再次夹起一片生鱼片，重复着之前的步骤，放在嘴裏细细的咀嚼着，看着他缓慢的动作，就如同一般在夜店饭馆里休憩的普通中年日本人一样。

“呵呵，或许您担心我们查出您的身份和经历吧，我觉得，大可不必，知道您的姓名并不能让您为之奉献的国家损失什么。当然，我尊重您的选择。”菅直人微笑着点了点头，也夹起一块生鱼片蘸了芥末放进嘴裏。可或许是芥末蘸的多了，刚刚咀嚼了两下，菅直人就被辣的流出眼泪。

“闻一下，闻一下可以消除芥末的辣味，这是中国的小秘方。”看到菅直人被辣，半口连忙端起装着清酒的酒杯向对方示意，菅直人疑惑着端过酒杯闻了一下，清新的酒精气息立刻冲淡了芥末的辣味。

“中国人很聪明。”菅直人脸带谢意的笑着说道。

“日本人也不错。”半口微笑着回答道。

“不过，中国人实在很懒惰，而且浪费，世界恐怕不在是中国人的了。”菅直人的目光在半口身上游弋了一阵后，赚到对方胳膊上那清晰的瘀伤上，那是在接到线报进行抓捕时留下的伤痕。

“日本人的狭隘，让您失去了作为领导人本应该具备的睿智和远视。”半口微笑着低下头，轻轻的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句。

“您想要说服我吗？恐怕很难，看看茶道，中国人仅仅在泡了几遍后，就将茶叶倒掉，而我们日本人，却要精细的将茶叶磨成粉末，品尝其中的滋味。再看看到日本的中国人，在撕去伪善的伪装后，暴露出来的是比日本人要丑陋的多的恶习和卑劣。看看中国的历史吧，唐朝，宋朝，明朝，无一不是世界的中心，可是现在呢，中国不过是一个大而虚弱的巨人罢了。空有巨大的版图，丰富的资源，却无可作为，我真的很怀疑，现在的中国人是不是那些唐朝，宋朝时期中国人的后裔。”菅直人表情越发的严肃，死盯着半口说道。

“自从中国人发明了茶，茶就注定是用来品尝的，而非是用来节约的。对于这种难喝的东西，我觉得，无论再节约，我都不想再喝一口了。”半口看着托盘上的茶杯，甚至懒得动手去拿。

“你说的对，在日本，却是有很多中国人做很多错事和坏事，可是，为什么在美国的中国人不这样，在德国，英国，等等其他国家的中国人都不这样，只有在日本这样呢？”半口好不怯懦的看着菅直人语气中流露出一丝鄙夷。

“唐朝，宋朝，明朝，既是中国的辉煌，也是中国包袱，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我们不会去重新创造盛唐，强汉盛世，那对我们毫无意义，我们要做的，就是重新开创一个新的属于我们中国独有的中国人的时代。相比于日本，我们中国人成功过，可是你们日本人呢？你们成功过吗？复制得到的成功，学习再创造得到的辉煌，并不能作为称霸的资本，你们的狭隘注定是你们的悲剧。”半口说道这裏，表情忽然放松下来，眼中充满了轻蔑。

“我承认我们偏激，我们极端，不过我们不会因此改变的，这是我们民族的优点，也是我们屹立世界的资本。”菅直人说到这裏，故意直了直身子。

“当然，民族性格是一个民族的资产和财富，偏激不是日本人的错，极端也不是日本人的错，日本人错就错在，妄图用这种偏激和极端去让全世界符合你们的要求，这才是你们的错。茶道并不一定要像你们这样才是最优美最正确的，鱼也并不一定是生着才是最好吃的，武士失败了并不一定要自杀，自杀也不是最浪漫和凄美的，樱花也没有牡丹漂亮，当然，日本人的小弟弟也不是世界上最长的。而你们却认为所有这一切都是最美的，最好的，最正确的。并且执意让别人遵从你们的标准，这才是日本人最为可恶的地方。”半口丝毫没有因为菅直人所表现出的愤怒而愤怒，相反却越发平静。

“巴嘎！”菅直人终于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豁然起身，看着对面的半口，半口身后，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看见首相发火，连忙走到半口身边，不过却被菅直人摆摆手，制止了下一步行动。

“我不会因为你的伎俩而愤怒的，作为领导人，保持冷静才是最重要的。或许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这样的行为已经影响了中国很多人，看看你们的年轻一代，有谁没看过我们的动画片，有谁没用过我们的产品，我们的樱花，我们的道德标准，我们的审美都已经被毫无保留的复制到你们的后代的脑海之中，或许，可以不客气的说，你们的孩子已经成为了我们的后代。当然，我们不介意继续这样下去。”菅直人重重的呼吸两下，再次坐了下来，忽然笑着向半口示威道。

菅直人的话，让半口表情一怔，沉吟了良久，才一口喝掉酒盅里的酒，缓慢的抬起头看向菅直人。

“我在中国有个孩子，是个男孩，今年大概已经有二十多岁了，我记得，他就很喜欢看漫画，尤其是日本的，我还曾经委托别人帮他带了一些日本原版漫画回去。唉，为了到日本，我早早的抛弃了他们母子，不过，他却执着的仍然承认我做父亲，并且逢年过节都要作为长子祭祀家族长辈。我想告诉你的是，只要中国人仍然供奉祖宗，只要我们仍然传承血脉，那么，中华民族就不会被影响，你们那狭隘的文化，只不过是孩子们一时贪图的新鲜罢了，当他们真正认识到自己的责任时，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抛弃这些腌臜。”半口慢慢的为自己倒上酒，不过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喝，而是缓慢的站起身，拖着脚镣，走到警衞身边。

“阁下，谢谢您的酒，也谢谢您的茶，那么，我走了。”半口走到门口，恭敬的对菅直人举了个躬，姿态要比真正的日本人还要标准。对面，菅直人沉吟了良久，终于站起身，恭敬的回了个礼。随后目送着对方离开，才疲敝的坐了下来。

“中国人？日本人？”破获了如此大规模的一个间谍组织，按理足以让所有人兴奋，不过此刻对于菅直人来说却并不是那么让人高兴，他端着酒杯，嘴裏不断重复的叨咕着，一小口一小口喝着酒杯里的清酒，脑子里却被这几个词弄的越发的迷茫起来。

走到房门前，半口仿佛感受到了菅直人的迷茫，嘴角微微翘起，心中则祈祷着那位‘出卖’自己的‘S’能顺利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