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彦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鲜花和党旗簇拥，当然，空旷的房间更让人胆战心惊，就在他准备起身看个究竟时，随他一同前来的参谋忽然跑过来，将他躺着的车子飞快推出房间。

“假的？”丁文彦重新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淡淡的问道。

“子弹是真的，刚刚的追悼会也是真的。”参谋在回答中，将丁文彦推到一个侧门。地下停车库瞬间出现在眼前。

“看样子我经历的这一切足够体面了。”丁文彦在对方的搀扶下蹒跚的走向一辆早已经发动的汽车。衣服下方，一丝丝鲜血顺着绷带渗透出来。

“是啊，体面之后，您恐怕要消失一段时间。”参谋看着丁文彦的伤口，那是一枚低杀伤弹头的杰作，完成射击的那个人，应该是龙牙小组的成员，也只有这帮老兵油子，才能完成如此惊险的表演。

“是啊，应该有足够的休息时间让我好好想想。”丁文彦点点头，车子瞬间冲出车库，很快融入到周围的车流中去。

※※※

美国人终于出现在殷勇身后，在得知这一情况之后，指挥部的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而相比之下，殷勇却仿佛松了口气一般。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就在刚刚，总参发布的内部通告上，丁文彦被刺杀的消息被写入了第一条。见到这一条消息，殷勇甚至不想知道对方的生死，因为他牢记着丁文彦的一句话，当敌人对他下手的时候，也意味着他暴露的时候。

一个机构的脑子被除去之后，接下来的动作，必然是对其他部位下手，而殷勇则因此有幸成为敌人第二个下手的目标，同时，也是这一阶段的计划终结者。

大屏幕上，被标识出来的美国人的部队已经出现在身后，在屏幕直观的表现下，代表蓝色的美国人，和代表绿色的欧洲人，将代表红色的第一军包围在中间，而此刻，第一军仍然在不断向欧洲人的部队发动进攻。

看着代表交火的图标不断在屏幕上闪烁着，殷勇仿佛可以清晰的看到战场上的情况——敌人在不断的追击下，仓皇逃窜，在炮火和爆炸中，身着单兵作战系统的士兵们与坦克和装甲车相互呼应着冲向目标，用喷吐的火舌扫荡着每一个挣扎的敌人。

“首长，参谋部已经计算完毕，如果我们现在撤退前往土耳其的话，那么我们至少可以摆脱美国人尾随的攻击，但恐怕需要一个师作为策应掩护。”身边，参谋长站在殷勇身后，低声说道。

“让他们继续进攻。告诉仆从部队以及伊朗武装组织，协助进攻，争取在与美国人遭遇前，击穿欧洲人的防线。”殷勇似是听见了对方的话，但似乎又没在意一般，在凝视着屏幕好一会之后，下达了最新一条命令，听到他的命令，参谋愣了愣，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屏幕上，随着命令的下达，原本数量不多的红点，忽然增加了不少，无数红点或快或慢的向中心聚拢着，很快，在与蓝色与绿色之间，发生接触。

“美军部队与伊朗民民族武装发生接触，民族武装组织请求空中支援。”指挥室内，负责联络的通讯员在记录完对方的请求后，放下耳机，大声喊道，听到喊声，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殷勇身上。

“告诉他们，空中支援三十分钟后到，让他们坚持三十分钟。”殷勇点点头，随后回答道，听到回答，通讯员迅速将消息发送出去，但周围人却疑惑的看着殷勇，因为他们发现，在殷勇回答之后，却没有任何想要命令陆航的意思。

“欧盟第二道防线已经被突破，第一师报告，敌人已经停止撤退开始就地抵抗，目前进攻压力很大。”这边喊声刚落，那边又有人向殷勇所在的方向喊道。

“把第二师调上去，从侧翼击穿敌人的防御，告诉第一师师长，我不想下什么死命令，但如果第一师还无法击穿敌人，那么就让他们把位置让给有用的人。”殷勇表情严肃的命令道，虽然听起来口气平和，但是所有人都清楚，对于殷勇来说，这样的命令已经与死命令无异。

屏幕上，红色再次闪烁起来，与绿色之间的接触也完全被战斗的符号代替，在角落里，实时接收战场视频信息的屏幕上，硝烟和士兵的身影占满了整个屏幕，虽然没有声音，但仍然清晰地反映出战斗的激烈程度。

红色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在屏幕上一点点前进着，而在他身后，蓝色则如同贪吃蛇一般不断大口吞噬着身后的红点，迅速拉近着两者之间的距离。

结果是可以预知的，唯一不可以预知的是过程，殷勇不担心结果，他已经可以坦然面对注定要发生的一切，他唯一担心的是过程，因为过程充满了变量，任何一个变量都会导致达到结果的代价成倍增加。

战场上，随着进攻，欧洲人在界河边缘集结的兵力已经彻底暴露在进攻的锋线上，看着近在咫尺的河对岸，回头看了看远处已经逼近的敌人，似乎所有人都在心中祈祷着，下一趟能让自己先过河，而这所有人里，也包括着前线指挥官。

“阁下，敌人的通用导弹足够威胁道我们的直升机，乘坐飞机离开已不安全，目前，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渡船过来。”看着前线指挥官将目光投向附近的直升机，身边的副官连忙回答道。

“我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去问问，那架直升机的导弹射空了吗？”前线指挥官摇了摇头，继续看着直升机询问道，听到他的话，副官表现出一丝意外随后醒悟过来，连忙跑过去询问。

“至少还有半个挂架的导弹没有射空，那名飞行员询问我，您需要他怎么做？”副官很快跑回来回答道，听到他的回答，前线指挥官破天荒的微笑了一下，随后抬起手，指向前方。

“告诉那个小伙子，把那艘回来的渡船给我炸了。”指挥官指着刚刚完成摆渡，已经返航的渡船说道。

他的话再次让副官一愣，他奇怪的看了指挥官一眼，对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摆头看了他一眼。

“阁下，我想您最好重新考虑您的命令，这意味着我们恐怕很难活着回去，活着是屈辱的成为战俘。”副官表情瞬间严肃的可以滴下冰碴。

“去告诉那名直升机驾驶员，立刻击沉渡船，之后，作为你不执行命令的惩罚，你可以去军事法庭接受审判。”指挥官转过头看着远处再次逼近的中国军队，感受着不间断的爆炸声，继续用平静的口吻说道。

身边，副官似乎并没有行动的意思，而是直勾勾的看着指挥官，见此情景，指挥官挥手示意宪兵带走对方，随后再次重复了自己的命令。

命令终于被执行了，虽然之前驾驶员的表情是那么的丰富，但在听到命令后，他仍然叹息着钻进直升机，贴着低空飞向目标。

下一秒钟，是让所有士兵愕然咒骂的一刻，两枚导弹瞬间射出，集中了渡轮吃水线的位置，原本行进间的渡轮在爆炸的推动下，在原地打了一个转，缓慢的横在江心。

无线电网里，忽然发生的一切让嘈杂的网络瞬间寂静下来，但寂静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被打破，咒骂声，枪声，喊声此起彼伏，仿佛所有人都被推进了修罗地狱一般。

“打开通讯频道，我有话说。”指挥官拍了拍身边的人，后者慌忙接通话筒，然后将送话器递向指挥官。

“就在刚刚，我们失去了赖以撤退的渡轮，这意味着，我们在这片土地上，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成为俘虏，一个是成为尸体。”指挥官沉吟了片刻，继续说，“但是，在我看来，还有第三种选择，就是，击败敌人。”

喊声中，无线电网里再次陷入沉默，指挥官的话，罕见的让大家消停下来。

“我们是从一块以荣誉为最高追求的土地上走出来的人，我们曾经把荣誉当做一切，比生命还要高贵还要值得珍惜，而现在，我们却如同下贱的野狗一样，被敌人撵着，并且很快的，将会成为尸体，当然，或许我们会活下来，成为俘虏，屈辱的在某个角落直到战争结束，但我希望你们知道的是，其实，我们可以摆脱这一切，我们可以将敌人给予我们的屈辱，原样奉还，小伙子们，现在是你们选择的时刻了，屈辱的活着，或者死掉，还是高贵的，荣誉的战斗，为自己赢得尊敬，你们只有很短的时间考虑，因为敌人已经在我们面前。”指挥官说着，对身后招了招手，衞兵连忙走上来，但他却没有得到什么命令，而仅仅是被夺下步枪。

“我们曾经为了荣誉，放弃后退，全员倒在英国人的长弓手面前，我们曾经为了荣誉，战死最后一名党衞军，我们不去考虑战争是否愚蠢，但我们要捍衞我们最宝贵的东西，士兵们，跟我们冲！”喊声中，指挥官第一个端着武器冲出指挥所，向敌人冲来的方向跑去。

无线电网里，指挥官最后的一句话仿佛回音一般敲打着每一个收听到的人的内心，在沉默了良久，终于一个声音发出一个足以改变所有人的提问。

“我想，我们该做点什么。”提问一出，喊声四起。

殷勇担心的变量出现了，当然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变量竟然是由即将战败的欧洲人引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