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罕穆德重重的将手里的工兵铲插到一旁松软的土堆里,然后一屁股坐在他为自己在战壕中挖掘出的洞中,看着身边人正在有一搭无一搭地边聊天边挖掘着。
作为这道防线里最深的战壕,穆罕穆德的勤劳并没有引来众人的羡慕,相反却是一阵嘲笑。这个家伙甚至把怕死写在了脸上,恨不得能让所有人知道他对死亡是如此的恐惧。
对于众人的嘲笑,穆罕穆德没有丝毫想要解释的意思,相反,他回应众人的是更加冰冷的嘲讽。下发的武器说明了很大问题,中国人之所以要将正规军配备的单兵武器系统给予他们使用,很大原因是因为他们将要面对的敌人,是普通的制式步枪根本无法匹敌的。需要如此大威力武器才能阻挡的敌人,又该具有怎样强大的火力呢?想想中国士兵身上出色的防护装备,再看看他们,除了一件单薄的军服一无他物。
他们就是炮灰!中国人就是在将他们当做炮灰,略懂指挥的穆罕穆德很清楚,他们现在所执行的任务是最为危险的伏击任务,以弱势兵力伏击敌人,结局通常只有一个。他不想死,他不会自大到真的认为有七十二个圣处女在天上等着自己,他见过那些所谓的圣战士们最后光荣的时刻,那凄惨的状况根本无法他们将要去享受的生活有什么联系。
所以,他要将战壕挖的再深一点。多一厘米就多一点安全。在这方面,没人能替得了他。只有身边的那群蠢蛋才会自大的认为,他们获得的新式武器会帮助自己,可实际上,穆罕穆德很清楚,手里着这些武器,与将要面对的敌人,恐怕永远也不可能是一个数量级的。
前面,其他人早已经休息下来,正一边抽烟一边指着他发笑,穆罕穆德没有理会他们挑衅一般的嘲讽,而是在恢复了一点体力之后,再次拿起工兵锹。
一道明亮的东西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头顶划过,速度并不太快,光芒也不耀眼,可是,仅仅在几秒钟后,这个东西就忽然从天上掉落下来,之后是……
巨大的气浪将穆罕穆德一把推回到他刚刚藏身的洞里,然后又似乎不过瘾似的,再在他头上扬了一把沙子,之后,巨大的震动和爆炸声才姗姗来此,整个阵地,都被一片烟尘笼罩其中。
另外一个声音是在之后传来的,连长大声的命令,让他们所有人终于醒悟过来,敌人发现了他们的设伏,并且仍然毫不在意地出现了。
头顶上,猛烈的风暴骤然刮起,卷起尘土与沙粒,穆罕穆德没有抬起头的勇气和觉悟,因为他很清楚,风暴的主体是敌人密集的火力。身边,刚刚嘲笑他的那一群人此刻已经散落在四周,粗略观察一下,没有超过一巴掌大的碎片。对于他们的遭遇,穆罕穆德却并没有觉得幸灾乐祸,实际上,他甚至有点惋惜,如果他们再晚一点死掉的话,或许还能为自己挡下下一批攻击。
不过关于情绪的东西也到此为止,因为,在疯狂的火力下,敌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前方三百米的位置。潜望镜因为敌人攻击的猛烈变得有点颤抖,敌人似乎对于他们的火力压制很有自信,竟公然在三百米外调整着进攻的队形,而实际上,穆罕穆德觉得,敌人也确实有这样做的资本,现在,在阵地上,没有被敌人骤然攻击吓住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漫无目的地举起手里的枪,胡乱打上几枪。
另外一边,连长不断对穆罕穆德打着手势,希望他能快点开火,可这是一个尴尬的距离,他们手里的武器根本无法在保证射程的前提下兼顾命中率,徒然会暴露自己,所以,穆罕穆德有意忽视了连长的命令。
敌人的自信并没有一直表现下去。在火力延伸之后,装甲步兵奔跑时特有的震动和机械摩擦声顺着风声传来。
攻击向阵地的火力变得稀疏起来,可是当穆罕穆德身边的一名战友正准备探头向外张望的时候,一连串子弹,却一下子裁掉他半个脑袋。
攻击或许不密集了,但却变得更加精准而具有针对性,装甲步兵上加挂的特有的射击稳定系统,让他们对静态目标的命中率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以上,这对于阵地步兵来说,简直就是最恐怖的噩梦。
“还击,还击!”连长的喊声中,众人纷纷本能地举起武器疯狂地四下扫射起来,中国人提供的作战系统所释放出的穿甲弹和破甲榴弹终于具有可以威胁敌人的能力,毫无准头,但足够密集的弹幕下,敌人的进攻梯队终于因有所顾忌而做出战术规避动作。
敌人的躲闪似乎激起了所有人心中的本已经被压抑的希望,更多人开始探出头纷纷举起手里的武器向前方射击。
由破甲弹穿透黑色所带来的亮红色与榴弹爆炸时的暗红色所组成的光芒笼罩在整片战场,阵地前方,敌人的装甲步兵终于放弃了前进的意图,转而隐蔽起来,依靠变色龙伪装系统,他们很快将自己变成一片黯淡的黑色,在战场上若隐若现。
失去目标的伊朗士兵仍然本能地射击着,可就在他们试图将弹鼓内所有子弹一股脑打完的时候,头顶上,有节奏的嗡嗡声忽然从天而降。
第一个爆炸是在阵地最前方响起,而后,爆炸迅速延伸,天空中在夜幕下被涂装成空优涂装的无人机依照着装甲步兵的激光指引,精确地为无人机标明敌人所在的位置。
仿佛墓地鸦群一样,无人机忽然成群出现在头顶,并不快的速度让他们有了更大的机动性,单薄的挂架下,唯一挂载的是致命的武器。
这和真正的空袭毫无二致,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这些无人机没有丝毫恐惧和担心,即便被击中也会尽力让自己靠近目标,然后引爆身上的弹药和机内的燃油。
阵地此时真的成了一片火海,凛冽的大火,将所有的一切都彻底掩盖,甚至连呼喊声和求救声,没人此刻再去想什么圣处女了,尤其当死亡变成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时,这种折磨足以压碎虽有人的幻想和意志。
如果说现在所有人都还有什么想法的话,那么所有这些想法唯一组成的词组就只有一个,后悔,不过即便如此也没有用,对于此刻的战场,除了敌人,没人能成为生还者。
大火持续的燃烧着,一直到无人机群撤下去,火焰才逐渐缩小。
前方夜幕下,一直隐蔽的装甲步兵终于再次出现了,这一次他们的使命已经变成清理战场,生命探测仪上,所有显示着仍然有心跳的物体都被无一例外的补上一枪,而这样的工作,实际上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后续车队的到达是在战场清理工作之后,在完成补给之后,车队迅速前进,开始向前方——巴赫塔兰。
这裏在巴赫塔兰市郊?
一直到车队离开,穆罕穆德才在远离战场后面的一处空地上冒出头,在他身边,横躺着自己的步枪和工兵锹——是的,在刚刚作战的时候,他无耻地当了逃兵,然后为自己在距离防线后面几百米的地方挖了一个散兵坑。
一直目睹着敌人枪毙了自己所有幸存的战友后离开,穆罕穆德才终于起身准备离开这裏。他的目的地,是举例巴赫塔兰不远的一处村庄,那里是他叔父的家,有准备和他结婚的表妹,当然,或许那里会变成战场,但很快那里就会和平下来,战争对于他来说,谁胜谁败都和他无关。
扛着自己的武器,穆罕穆德大概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快步向前走去。
同一时间,前线指挥中心。
地图上,一个红色的信号暗淡下去,最终变得踪迹皆无,就仿佛从未出现在地图上一样,地图周围的众人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一个连队已经被全歼,而距离他们接敌仅有半个小时。
“作为不满编的B级师,我们组成了十五个连投入在巴赫塔兰防线,目前刚刚过去一个小时,损失已经超过三分之一。”新任师长看着众人,面色变得异常凝重。历来战争中,新旧兵种的交替更迭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冷兵器时代,热兵器时代都是如此,但是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清晰地明白这种感受有多么震撼。
“敌人从南北两个方向侧击巴赫塔兰,空军提供的高空遮蔽,只能维持在巴赫塔兰城区周围的狭窄空域,仅凭我们以地面工事根本无法挡住,我提议,命令巴赫塔兰的朝鲜师分散布防,依托城市迟滞敌人,现有部队也退入城区内协助防守。”有人想了想,率先开口说道。
“然后,等着敌人来打?可是,如果敌人不来呢?”师长的话,让所有人一愣,随后醒悟过来,是啊,如果敌人不来呢?城市对于敌人来说,不过是一个扩大版的目标,如果他们切断了城市内所有的交通,或者,以无人机为依托,进行纯粹的空对地打击的话,那么,城市和失守似乎没有任何区别了。
“这已经不是一个打阵地战的年代了,主动出击吧,如果可以,把朝鲜师也调出来。”新任师长如是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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