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阁下，欧洲总部已经……”身边，秘书低声说道，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前者摆手打断。

“我不想听他们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因为无论他们作何安排都无法解决西班牙目前所面临的危机，我想，唯一能替我们解决这个问题的，只有问题的制造者。”总统一把拽过秘书手里的那份报告，随手撕扯成碎片仍在地上，“替我联络中国人，我想，我们需要和他们好好坐下来谈谈。”

当货轮第三次到达葡萄牙，并且将新一批流民送来的时候，却被丁文彦叫停了下一次行动，原因很简单，这种事情不可能继续下去了。

对于丁文彦的命令，殷勇从有点惊讶到很快接受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实际上，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丁文彦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

“这注定只是一次战略威慑，而绝非可以一劳永逸的办法。”丁文彦很清楚殷勇明白自己的想法，但仍然开口解释道。

“我知道，无论从非洲那边还是从欧洲这边，制肘的事情太多，不过即便如此，目前的状况也足够让他们焦头烂额了。”殷勇点点头说道，停止行动的原因与其说是顾忌，倒不如说是无以为继，非洲的流民虽然并不聪明，但也绝非愚蠢，运送移民与战争爆发之间的关系或许未必人人都懂，但一定有人明白。丁文彦和殷勇都很清楚，这种伎俩最终会被人所识破，而到那时，他们在非洲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人脉，而是信任。

“我已经让船长带话给那些蛇头，因为战争的缘故，移民行动暂停，至于欧洲那边，我想，完全消化动乱恐怕还需要很长时间。”丁文彦看着殷勇说道，“这一次，欧洲人恐怕要虚惊一场，不过至少我们已经争取到了葡萄牙作为我们的登陆地点，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暂时拥有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而欧盟要想阻止这一切，恐怕必然要派遣地面部队进入西班牙。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战争的开始。”

“地面战争？”听到丁文彦的话，殷勇忽然笑了起来，如果欧洲真的考虑进行地面战争的话，那么也意味着他们将会把自己投入到一个巨大的绞肉机里。

“哦，好吧，我想他们看到你的话，一定会慎重考虑这个问题的。”丁文彦看着殷勇一脸自信的微笑，摇摇头用状似无奈的口吻说道。而就在两人谈话的过程中，机要参谋忽然推门走了进来，在低声对殷勇耳语了两句后，将一份电报交给了他，而当看到电报的时候，殷勇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或许未必需要很长时间，因为我刚刚得到西葡边境部队的报告，西班牙边境驻军通过私人途径联络我们，转达总统的会晤要求，我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已经把欧洲的两颗门牙打掉了。”殷勇将刚刚得到的报告递给丁文彦，后者拿过来翻看了一眼，脸上立刻露出久违的微笑。

“告诉船队，将流民控制起来，暂时交由部队管理，什么时候我们到达，什么时候再让流民过境。”丁文彦说着，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安排飞机，我要去葡萄牙。”。

※※※

彭铮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记忆中，眼前的场景只有在二战时的德国和美国发生过——为了方便处理犹太人和居留在美国的日本侨民，两国都曾经建立过类似的集中营，将侨民迁移过来。而现在，这样的场景再次发生了。

彭铮出现在街道上并没有引起过多人的注意，相反，每个看到他的人都刻意回避的低下头，用更加匆忙的脚步走过去。彭铮几次想找个人打听一下迎接他的都是胆怯或冷漠。

而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用点非常手段的时候，一阵嘈杂声响过，一队身穿着制服白人武装人员忽然从角落里冲了出来，将彭铮重重地撞在路边的墙壁上。

“Le couvre-feu！”对方说的是法语，对于只懂得一点点法语的彭铮来说，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但对方指在他面颊上的手枪和喷出重重口气的，长着巨大黄牙的嘴巴，则让彭铮明白一点，他很不喜欢这个家伙，所以他不介意用点别的手段让对方将刚刚的那句话用中文重新告诉他一遍，如果他不懂中文的话，彭铮不介意交给他，前提是，需要另外收费。

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腰上别着的手枪，他打量了对方一眼，大概五个人，干掉他们用不了太长时间，只是处理起来可能有点麻烦。感受到彭铮眼神中流露出的冰冷，男子威慑性的用枪口用力压了压他，而就在彭铮准备动手的时候，一只冰凉纤细的小手忽然搭在他已经绷紧的手臂上。

这个人不管是谁，她救了这个白人混蛋一命。

“嘿嘿，他是我男朋友，他刚刚被送到这裏，不知道这裏的情况。”小手的主人用好听的声音说道。听到他的话，白人疑惑地看了看两人，在发觉他实在无法区分亚洲人的面孔之后，终于悻悻地收起武器。之后，在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之后，带着人离开。

彭铮一直目送着对方离开，才将手从手枪的枪柄上挪开，目光转到这个忽然出来‘营救’敌人的多管闲事的家伙身上。

这是一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女孩，最多只有二十多岁的年纪，若非身上的衣着破烂，脸上还沾这污泥，应该是很漂亮的姑娘。

“跟我走，晚上这裏要宵禁，任何人都不能出现在街上。”女孩没有因为彭铮投射来的目光而感到见外，在说完话的同时，拉起他向路边的胡同走去。

彭铮任由着她带着自己钻进胡同，一直到来到一处破败的民居前，女孩在左右看了看之后，拉着彭铮钻进房子里。

房子裏面看着比外面干净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而已，而且人也远比想象的多很多。在三十左右个平方的狭小空间里，挤进了接近十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看到女孩带回来一个人都充满期冀的看了好一会，才失望地低头继续自己的事情。

“我救了你，你要感谢我，你可以住在这裏，但也要出力帮我们收集一些能吃的东西。”女孩一扫之前的机智，变得有点霸道起来，在指了之指墙角的一处空地让彭铮休息之后，李克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彭铮撇了撇嘴，没有说话，独自走过去坐在角落，将包裹搁在身后，用冷眼打量着房间里的人。

“小妖，今天打听到什么情况了？”一个年老的妇女站起身来用并不算太流利的汉语向女孩问道。

“不知道，不过据说军队要打过来了，他们在西班牙正闹的很厉害。”小妖看着老人，想了想说道。

“我真希望他们快点过来，当初如果选择，我真不该出国。”另外一个男人忽然激动地说道，“我今天在街上听那群马来西亚人说，发放的口粮还要减少，他们发誓说如果口粮真的减少，一定会抢我们的。”男人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期望地看着被称作小妖的女孩。

“那我们明天就带着棍子去领口粮，如果他们敢抢我们就揍他们，我想其他中国人一定会帮我们的。”小妖想了想说道，“对了，你也要去。”说着，她指向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彭铮。

“我不需要口粮。”彭铮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压缩饼干，用手掰下一块放进嘴裏，然后示威一般地举在手里晃了晃。

看到这一幕，一旁没有睡着的几个人忽然都坐起身来，表情复杂地看向彭铮手里的压缩饼干，有人甚至充满威胁地靠近了一点。

“好吧，这就当我救你一次的补偿了。”小妖先一步跳过来一把将饼干抢到手里，然后又灵活地跳回去，将饼干塞在刚刚那个年老女人的手里。

而目睹这一切的彭铮忽然发觉，事情似乎比他想的有趣了那么一点，正用冷冰冰的眼神看了周围仍然带着连连不色神色的众人一眼后，他倒头躺在背包上，此刻只有坚实充满棱角的武器，才能让他心裏平静下来。

明天应该是个有意思的一天吧？彭铮想着，渐渐陷入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