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钟山有匪 甘若醴 2522 字 2022-12-10

说完, 钟明烛就倒了两杯酒,自己先喝了一杯,然后将另一杯递了过去。

长离迟疑了片刻,就接过了杯子, 学着钟明烛的样子一饮而尽。

钟明烛她没有拒绝,心情顿时雀跃起来,再看到长离吃下一块栗子糕后面上似有惊叹之色一闪而过,便得意地扬起唇角。

她记得长离以前偏好甜食, 每每她做了点心,长离就会比平时多吃一点, 而今见她吃完栗子糕的反应, 不禁暗笑道: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些年她忙着引出天一宗,其实不似以前那样考究。储物戒中之所以会有这些,倒是因为玄羽的缘故, 那只小山雀在朔原整天被冻得瑟瑟发抖,可又是自己要来的, 不好拿这做文章, 于是就吵着要吃热乎的点心,钟明烛便备了一些好让她消停一阵。

将那聒噪的小鬼带来倒是明智之举, 她如此想着, 笑眯眯看长离自然而然去取了第二块栗子糕,然后才开始讲自己的发现。

“你可知数月前东南出现了一处裂谷?”

长离思忖片刻后, 点了点头。

钟明烛注意到她的举动, 心道:莫非他们不去南明山庄, 而是在分几路探查朔原,便是因为裂谷之事?

不过她没有多问,长离想了一会儿才承认,想必是曾经被叮嘱过有些事不可向外人泄漏,她若追问,反倒容易惹来怀疑。

何况——她已经见到长离了,那天一宗在计划什么,她根本就不在乎。

“那裂谷通往地底深处靠近熔岩的地方,那头巨兽应是自那里出来的,它霸占了灵力充裕之处,导致原来的妖兽四处逃散。”

“是这样?”长离忖道,“我原本以为朔原南部没有妖兽巢穴。”

“其实你我现在所处之地,就是冰原妖兽巢穴之一啊。”钟明烛笑道,见长离面上露出戒备,立即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不要紧张,栖息在这河谷中的妖兽早就逃光了。”

那头巨兽自冰下偷袭她,想来是已在这里待了一阵子,其他妖兽哪里还敢留在这。而被它赶走的妖兽只得在朔原上游荡,寻找补充灵力的地方,近来前去南明山庄的修士比以往多了许多,所以渐渐将妖兽吸引了过来。

长离分神一探,这河谷中除了那头巨兽留下的气息外,的确还残留有些许其他妖气,只是在前者压制下变得很淡,不容易察觉。

“那头既然不是妖兽,是什么?”她又问道,“它身上的瘴气似乎和妖兽差不多。”

钟明烛道:“我也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我记得,上古时期,存在许多生来就具有力量强大的兽类,被称为异兽。”

黎央饲养的那头火狰,以及当年姬千承试剑的束火鸦,便是拥有法力,却非神非妖的异兽。

“只不过随着三界分辟,异兽变得愈发罕见,那头巨兽自地底逃出,很可能是古老的异兽种类,至于瘴气,很可能是吞食妖兽时沾染上的。”

若无威胁,那些妖兽怎会全部逃走。

“瘴气如此浓烈,定是吞食了许多妖兽。”长离若有所思道,“可它为何要袭击你?”

钟明烛笑了笑:“异兽说到底还是兽类,未经驯化,其实也和妖兽没什么区别,都是会伤人的,就像是凡界的猛兽一样。”她停了一下,注意长离正在认真地听,便轻描淡写换了个话题:“冒昧问一句,天一宗此次下山,可是为了鉴宝大会?”

不待长离应声,她又压低嗓音,故作神秘道:“我听说此次斗法魁首嘉奖是一把至坚至利的木剑,莫非那真的是苍梧剑?”

长离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须拿到手才能下定论。”

“这么来说,你也会参与?”

“是。”长离道,“小师叔要我务必夺下那柄剑。”

“我素闻剑修擅战,你若出手,占得头筹必定如探囊取物般容易。”钟明烛举起酒杯,在长离杯上轻轻碰了一下,半真半假恭维道,“我看其他人还是提早死心比较好,免得到时候丢人现眼。”

长离却道:“我不如以前了。”她口气淡淡的,但话中似含着化不开的郁结。

随后,钟明烛注意到长离的眉头皱了一下,原本若有似无的愁绪顿时更明显了,她不由自主探出手,想要抚平凝聚在那处的忧愁和遗憾,可手一伸出,才惊觉现在她们已不复当初。

同样的举动,当年是亲昵,而今却是轻慢。

她垂下眼,避开长离的视线,手稍稍错开落在酒壶上,看起来原本就是要取酒,口中则问:“为何?”

“我修为虽涨,但却不会以前的剑了。”长离看了一眼躺在手边的灵剑,“剑意不如,空有修为也是徒劳。”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钟明烛轻轻叹了一口气,因为的确和以前不同了,所以自己之前才会觉得不对劲。

长离遗忘了曾经在红尘中的摸索领悟,非但如此,连剑灵之体赐予的剑气都消失不见,是以剑道造诣反倒不如之前了。与那头巨兽相斗时,虽然用的是剑,实则是以修为与之相抗,就和这世间其他剑修一样,剑法看起来凌厉无比,其实于剑道的领悟只停留于皮毛罢了。

剑修多擅战,追根究底其实是源于经验。与人厮杀搏斗次数多了,出手当然会更为精妙,杀伤力也更大。

可长离不同,那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她不需要经验,甚至连剑法都无需修习,剑在她手中,一招一式皆源于本心。多少人终其一生都领悟不了人剑合一的境界,长离却生来如此。

可她现在却变得和其他修士一样。

如果是当年在小镜湖畔的长离,最初那剑岂止是在巨兽身上添一道口子,恐怕要将其一分为二。

而钟明烛的手,哪里可能握得住剑,大概在接触瞬间就断了。

看了一眼此时已然痊愈的手,钟明烛不禁想到第一次见面时,与她谈论剑道的长离。

那时候,那个白衣女子不谙世事,她眼里看到的,心中所想的,唯有自己的剑。之后,她在红尘中学会了喜怒哀乐,手中的剑也不再是冷冰冰的,而是有了情。

如今,历经千难万阻才得来的一切都被抹消,连最初拥有的都失去了。

钟明烛忽然觉得有些难过,最初,在她轻率地想要在那片纯白上染上别的颜色时,考虑的只是自己,她从来没有关心过长离是不是愿意。

那已经过去了很久,就算在之后她终是动了心,不再仅仅把长离当成自己的“所有物”,而是甘愿为之付出,可她仍是觉得抱歉。

“对不起……”她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