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方向, 法咒发出耀眼的光,爆裂声此起彼伏,不多时,瘴气就渐渐散去, 之前那群妖兽也被剿灭了。
丁灵云的思绪自一片空白中缓缓恢复过来,她起身,走过去扶起丁灵风,然后才鼓起勇气看向出手救了她的那道身影。
那人看起来很熟悉, 却又散发着陌生感。
紫衣玉冠的青年凝视着前方战况,见妖兽被灭尽, 便自储物戒中取出一张灵符往上一抛, 那灵符顿时化作几道灵光往不同方向奔去。他腰侧的玉牒上刻着独特的玄色云纹,昭告出其身份,而他身后的二十余人皆着青灰色长袍, 腰上也悬着质式一模一样的玉牒。
丁灵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玉牒,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试探地开口道:“风师兄?”
青年转过身, 打量了她一番,也露出稍显意外的神色:“丁师妹?”
千钧一发之际, 出手救了丁灵云的竟是风海楼, 他身后则是随行的天一宗弟子,皆是门中精锐。
丁灵云印象中的风海楼仍是当年那个温润宽厚的少年, 总是面带笑意, 从不知生气为何物, 就像一块羊脂玉。如今的风海楼却仿佛是一块棱角分明的岩石,瘦削的脸上无一丝笑意,她快要认不出来了。
“风师兄!真的是你?”丁灵云几步奔到风海楼身边,上下打量着他。
曾经她一度记恨风海楼,一言不发将她丢在僬侥。
——我是天一宗弟子,岂是贪生畏死之辈。
不知有多少次,她都如此愤愤不平地想,觉得自己被看轻,不被信任,对方甚至没有和她商量就替她做了决定。
而今重逢,恨意却蓦地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激动、伤感以及怀念。看到风海楼的样子,她就知道,这几百年来他过得一定很苦。
换做任何人,都将在悔恨中辗转难安。
“风师兄,你们来这,是为了苍梧剑吗?”她小心翼翼道。“那传闻是真的?”
接着她将目光投向风海楼身后,那里有不少她熟悉的面容,有她在回廊峰的师兄师姐,可是却没有她最为记挂的另一个人,于是她又道:“长离仙子呢?她来了吗?她、她还好吗?”
风海楼还没作声,不远处忽地又有妖气传来,似乎是一小群元婴妖兽,瘴气比之前更为骇人。
是十几头雪狼,看起来与被风海楼诛杀的那头是同类,之前那头多半是落了单。那雪狼只一头就极难对付,现在一下来了那么多,单看就觉得凶险异常。
丁灵云不禁退了一步,露出惊恐之色,风海楼瞥了她一眼,身子微斜挡住她,随后手一挥,道:“备战!”
身后门人立即列出防御之阵,将丁灵风等伤者护住。
虽然表现得很镇定,但风海楼神色中仍隐约露出紧张,他执符在手,屏息凝神等待着妖兽靠近,等待着最适合的时机,不敢有丝毫懈怠。
天一宗此次出动了近百人,只不过抵达朔原后就兵分几路,打算搜寻过雪原后再于南明山庄汇合,他们只不过比丁灵云他们早来了一日,自然不知道此时冰原上妖兽横行。见妖兽来势汹汹,风海楼心里其实有些后悔,一来担心在别处的同门,二来则有些拿不准是否能安然度过眼前的危机。
妖兽嗜血残暴,虽己方人数占优,但不见得就能稳操胜券,若在此就有出现门人伤亡,天一宗来说无异于未出师而先折戟。
冲在最先的雪狼已近在眼前,风海楼能清晰地看到它狂热的眼睛,他定了定神,正欲下令攻击。
忽然,一个身着湖蓝色长衫的男子出现在妖兽上方,他手执一支笔,笔尖染朱丹,行云流水地勾画出几道符文,而后轻轻一点,那几道符文啥时化作一只火凤,冲向那群妖兽,顷刻就将四五头妖兽吞没。
风海楼稍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手一挥,严阵以待的天一宗弟子立即念出法咒,淡青色的灵纹罩住为首三头妖兽,随后数十道灵符飞出,那三头妖兽避之不及,被灵符缠住,动弹不得,而后,数道青灰色的身影跃出,祭出本命法器将那几头妖兽斩杀。余下弟子则替他们护法,提防他们被其他妖兽偷袭。
只一会儿工夫,妖兽就损了一半,剩下的见势不妙,当即调头四下散开,很快就消失在风雪中。
“江城主!”丁灵云认出来人,欣喜出声。
来者正是江临照,他朝丁灵云笑了笑,随后,目光落在风海楼面上,认出他的身份后眼睛似乎一亮,很快就轻巧地落到风海楼面前,拱手行礼道:“在下逐浪城江临照,敢问这位可是风海楼风小友?”
他在一百年前突破,以七百年道行跻身化神之列,可谓空前绝后,名震整个修真界,如今人人敬仰,就算是修为高深的前辈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可他还是和以往一样谦虚有礼,没有因为修为高就妄自尊大,举止无半分不周。
“正是天一宗风海楼。”风海楼回礼道,“多谢江城主出手相助。”
“我只是路过而已,没想到竟能重遇天一宗。”他打量着风海楼,语气很是感慨,随后目光就往风海楼身后飘去。
风海楼看出他的意图,便道:“小师叔暂时没有与我一起,不过我们约好在南明山庄汇合。”
“原来如此。”江临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又露出担忧的神色,“近来朔原上妖兽猖獗,最好还是不要分头行动。”
“是我们疏忽了。”风海楼点了点头,“见到妖兽后我就发出信号,叫其余弟子多加小心,眼下他们应该都在赶往山庄了。”
江临照这才稍稍安心,笑道:“风小友考虑周全,是我多虑了。眼下此地不宜久留,不如等到了山庄,由江某做主,为天一宗诸位洗尘,风小友你看如何?”
风海楼心想:天一宗久不出山,如今为苍梧剑而来,必遭人忌惮,若能得江城主照拂,也能叫其余人稍有顾忌。于是便答应下来:“那有劳江城主了。”
没有人发觉,在远方一处高台上有一袭黑袍悄然伫立,兜帽下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待一行人离开后,才隐去身形,只余雪花飘落,很快就盖住他停留的痕迹。
泛天之水东南,静静躺着一条裂谷,末端直抵天虞山,那是数月前才出现的,可现在几乎完全掩埋在冰雪下,只有底部几处往里凹陷的地方尚未被完全盖住,还能看得出岩壁原本的黑色。
珍宝阁的修士已经悉数撤离,裂谷中偶尔有雪块扑簌落下,除此之外都静悄悄的,可突然,一声凄厉的啸声震碎了这份宁静,只见一道赤红色的影子自谷底窜出,是一头周身缭绕着火焰的妖兽,它重重落在裂谷边,震得足下的坚冰四分五裂往下坠去。
紧接着,一道竹青色的身影轻飘飘出现在妖兽身后,却是钟明烛,她一手探出,看似轻描淡写,却牢牢地按住那妖兽的后颈。
妖兽发觉不妙,又是一声长啸,比之前那声更为凄厉,下一瞬,只听喀拉拉几声,啸声便戛然而止,妖兽的身子软绵绵倒下去,已然筋骨尽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