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公交车回到学校，罗芙馨不着急回宿舍，而是转头在报刊亭打公共电话，找柏文强。择日不如撞日，早点安排大姐到门市部去上班，她也好早点安心。当然，这工作只是打掩护，不是当真，工资不能柏文强贴，她自己掏钱。一听她要介绍自个姐姐来门市部上班，柏文强是满口答应。再听到她要自个掏腰包付工资，柏老板就满心不悦了。这是没把他当自己人看呐，太见外了。现如今大家是一条船上的人，小福星的姐姐那还不就是他柏文强的姐妹。工资当然是店里开，反正本来就要招人，招生不如招熟。她的大姐肯定比别人可靠，求之不得呢。理是这么个理，但事却不是这么个事。要是以前，大姐有手有脚，干活勤快，招工都抢着要。可今夕不比往日，带着一个刚满月还吃奶的孩子，香饽饽就成了垃圾货，没人要咯。她不想白占柏文强的便宜，毕竟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她的意思柏文强也懂，说来说去就是小姑娘要脸，怕给人添麻烦。可她哪里知道，他是恨不得她能多给他添添“麻烦”。人情是处出来的，你不帮人，人家干嘛帮你？小福星如今可是他的大财神，捧着这财神爷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把这样的好机会往外推？所以才说，被麻烦还求之不得呢！再说了，见多了白占便宜不够的，她这种不爱占便宜的反倒更加可贵。他也是实话实话，在中国生意要想和人情彻底分开那是不可能的。大家既要做生意，也要讲人情。她帮他一回，他也得帮她一回。她家里人有困难要帮助，能想到他柏文强，那就是给他面子。要是真怕欠人情，要回报，那就多画点好花样，让他多赚点钱就好了。罗芙馨这下没话说，只好全权交给他安排。私营老板就是这点好，自个能做主。柏文强在电话当场拍板，明天就上班。这么一来，罗芙馨索性又折回机械厂宿舍，把好消息告诉大姐。因为晚上学校有晚自习，所以她还得回去。但明天一早她请假过来，陪她一起去门市部。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罗芙蓉是即高兴又忐忑，生怕自己做不好，给妹妹丢脸。罗芙馨自然是好一阵安慰和鼓励，打消大姐心里的顾虑。又做了一会，才回学校去，晚自习的时候赶紧找班主任姚金奎请假，不上周一的早自习。因为她成绩一向优秀，姚金奎很爽快就准了假。心里存着事，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洗脸刷牙也顾不上吃早饭就背着小挎包出校门，坐最早的一班公交车去机械厂宿舍。到了宿舍不着急上门，先在门口的小面馆里放了两碗大馄饨，用大茶杯一并装了，又买了三根油条，这才过去。罗芙蓉也早就起了，把自己和孩子都收拾了一番，又把孩子要用的东西整理了一个挎包。“姐，还没吃早饭吧。我买了馄饨和油条，咋们一起吃吧。”她赶紧招呼大姐一起吃早饭。罗芙蓉一脸的不好意思。“又让你破费了。你的生活费也不多，别老是花在我这儿。”“买都买了，不吃才浪费。我心里有数，姐放心吧。”罗芙馨赶紧把她摁到凳子上，油条直接塞她嘴里。罗芙蓉这才吃了。酥脆的油条，滚烫的馄饨，热乎乎的食物顺着喉咙滑落到肚子里，把冰冷的身体也给烫热乎起来。小妹能干，她心里明白。小妹贴心，她心里也明白。家人的温暖让罗芙蓉这颗被阴霾遮蔽的心，终于透出一丝光亮。稀里哗啦吃完早饭，把大茶缸涮赶紧，罗芙馨帮忙背挎包，罗芙蓉则抱着孩子，一起坐了公交车去轻纺一条街。晓得她们姐妹两个要来，柏文强也难得起了个早，等在门市部。远远看到姐妹两个过来，赶紧上前迎接。“福星来了，这边。”把人带到文强布业的门市部。“这是我姐罗芙蓉，这是门市部的老板柏文强。”罗芙馨给两人做了介绍。“柏老板。”没想到门市部的老板这么年轻，罗芙蓉有些诧异。“别别，别叫老板。这儿都是老板，个个绊牢，叫我强子就行。”柏文强油嘴滑舌说笑话逗乐。也没想到小福星的大姐这么年轻漂亮，要不是抱着孩子，还以为是个没结婚的大姑娘呢。罗芙蓉抿着嘴笑笑，到底是不敢叫他强子。柏文强是个爽快人，对着罗家姐妹两个也不说虚话。门市部的活不重，就是接接电话写写账，搬布运货的活不用店员来做，叫外面的跳脚就行。早上八点开门，晚上六点关门。这活就是绊，店铺都是靠守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客户就会上门，离不开人。按行规店员一般都是一个月休息两天，具体什么时候休息随店员自己定，不休息也行，老板额外多给两天工资。工资是一个月四十块钱，年底额外多发两个月工资，算年终奖。“一个月给四十块？”罗芙蓉惊讶的叫起来。“怎么？对工资不满意可以提，店里卖布还有提成，卖得越多拿的越多。”“不是不是，我是说四十块……多了。”罗芙蓉赶紧摆手，红着脸解释道。“不多，这里行市就是如此。”想不到给这卖布的老板开的工资比国营厂正式工还多，看来这卖布还挺赚钱的，罗芙蓉在心里咋舌。“既然没问题，那就直接上班吧。对了，你那孩子老抱着多累，搁这篮子里吧。”他伸手一指。罗家姐妹这才注意到柜台里面还悬空挂着一只藤箩，四个提手环绑了粗粗的麻绳，吊在屋顶的梁柱上。“这叫悠车。我是看隔壁的小夫妻这么搞得，他们东北那边都这么带孩子。把孩子搁这篮里，铺个小被子，有事没事推一推。孩子睡里面还挺舒服，大人也能腾出手来做事。放心吧，很结实的，绝对不会摔着孩子。”他给她们解释，还用力拽了拽绳子和篮子，以显示它真的很结实很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