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母亲的怀抱，又受了颠簸，孩子咧着嘴哭起来。黄菊花满心嫌弃，皱着眉看襁褓里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的孩子。一分钱不值的赔钱货，她才不要抱，要抱也得抱将来的孙子。可眼下还得做戏，以免坏了儿子的好事。于是把嫌弃的心压着，勉为其难的伸出手，接过孩子。嘴巴里还干巴巴的喊。“哎哟，我的宝贝心肝肉，奶奶可想死你了。”装出一副多欢喜的样子。助纣为虐还以为做了好事的八公八婆们跟着哈哈直乐。“这下好咯，亲奶奶抱上亲孙女，皆大欢喜。”欢喜个屁，罗芙蓉心都被吊起，生怕黄菊花突然翻脸，把孩子扔地上摔死，好让女儿给华家的香火男丁腾地方。这自然是罗芙蓉多想了。黄菊花再厌恶孩子也不会傻到大庭广众之下杀孩子，可她想要除掉囡囡的心思，却也是真的，罗芙蓉的防备没有错！围观的同事们光顾着瞧热闹说闲话，压根没看到供销社的马经理听到动静从楼上办公室下来了。一看到下面这乱哄哄的一团，登时皱着眉喝道。“吵吵嚷嚷还干不干活了？一大群人围在这儿，当供销社是看大戏的地方？还不快回各自岗位上去，真是的。”群众立刻鸟兽四散，各回各家。剩下罗芙蓉还傻傻站在那里，直勾勾看着黄菊花怀里的孩子，一脸担忧。这没眼力的，还傻站着干嘛？马经理眉头越发皱起。“罗芙蓉，你发什么愣，发票开了没有？”发票？哦，她都忘了这事。“还没……”瞧瞧，这糊涂蛋。正事不干，成天在这儿发愣发傻，净给人添乱。“还没开？你到底能不能干活？不能干你就给我走，我这儿可不养闲人。”“对不起，马经理。我这就去开票。”“那还不快去。真是。老大一个人却像个棒槌似得，不催不动，德性。”“可我的孩子……”她忧心忡忡的看向黄菊花。啧，孩子孩子，成天拿着孩子当挡箭牌，真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女人。“你孩子不有人抱着么。你到底能不能干活，我说，还不快去干活。”罗芙蓉万般无奈，咬了咬嘴唇，只能赶紧拿着收据一路小跑，到楼上财务室去开票。看到罗芙蓉挨骂，黄菊花比吃了仙丹还舒服，又假惺惺对着领导叹苦。“唉，难为你们供销社的同志了。我这个媳妇啊……这里有病！平常人都搞不懂她的花样精，苦哇。”伸手指了指脑袋，往媳妇身上又泼一盆脏水，直接把人打成神经病。领导也撇撇嘴。早知道是这么个麻烦精，再多给他两盒点心两瓶好酒，他也不收这玩意。“老人家你回去劝劝她，好好在家带孩子得了，干嘛非要找这麻烦。”“她哪里肯听我的劝，不嫌弃我老婆子就谢天谢地。你们是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当初就不同意她和我儿子的事，可我儿子非要，我能有什么办法。”“唉，老人家你也是不容易。等回头，我在找她做做工作。要么好好上班，要么回家带孩子，她这样两头不着调，总不是个办法。”“那就谢谢领导了。”“没事，关心下属是我应该的。”只顾着跟领导搭话，她也不管怀里的孩子哭得快抽抽。塞一耳朵的婴儿啼哭，她还心烦的很，恨不得把手里的襁褓扔出去。实在是怕别人看穿她不喜欢这孩子，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抖着腿颠几下，嘴巴里哦哦的喊两声，算是在哄孩子了。店里来了一拨客人，其他人都各自忙活起来，就剩下她一个人坐在柜台里，趁着别人不留意了，偷偷把孩子往柜子上一扔，揉起胳膊来。这死孩子，死沉死沉的，抱一会就手疼胳膊酸，一点也不心疼老人，跟她那倒霉妈一个德性。一边在心里埋怨，一边撇着她那双黄豆大的贼眼，到处乱看。看着看着，那目光就落在柜台里一个带锁的抽屉上，那钥匙就挂在锁头上，一晃一晃的勾人眼。哟，这该不会是装钱的抽屉吧？这么想着，这手就情不自禁伸过去，悄没声息的拉开了抽屉。嚯，还真是装钱的地方，理得整整齐齐的一叠钞票，用个小夹子夹着，就躺在那里，可勾人眼了。她心头一动，咕咚咽了一口口水。两只贼眼四下里飞快一瞥，见没人注意这边，伸手就把那一夹子的钱给抓出来。刚拿出钱，就听见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妈，您累了吧，孩子给我吧，我来抱！”扫把星回来了！一阵心慌，她赶紧抱起柜子上的孩子，把一夹子的钱塞到襁褓里。“你忙你的，我不累，我抱着就行。”说着，把孩子抱紧，顺手拍打几下。那手势重的，把孩子都拍的咳嗽起来，叫当妈的心疼极了。“不，妈你累了，孩子给我吧。”说着就上前要拿回孩子。黄菊花哪里肯，孩子不要紧，襁褓里的钱夹子可是她的心头肉。当下把孩子往自个怀里一搂，避开。“我才抱这么一会，你又心疼上了？我跟孙女亲近亲近怎么了，就这么碍你的眼？说来说去你就是嫌弃我这老太婆。”她只顾着抢孩子，两只胳膊搂的紧紧的，大巴掌摁在囡囡的脑后，把她整张小脸都按进衣服里，一点不怕闷死孩子。孩子的哭声都听不见了，襁褓里的小手小脚不住舞动，显然是很不舒服。罗芙蓉看得胆战心惊，手都颤抖起来。“妈，你放开孩子，当心闷着她。”“哟，我抱抱孩子就要闷死她？你把我当什么人看了？老天爷呀，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扫把星，横挑鼻子竖挑眼，就看我老太婆不顺眼。”“妈……”“你别喊我妈，我可没这个福气当你妈。我不是你妈，你才是我妈，你是我的祖宗奶奶。”担心孩子被闷坏了，罗芙蓉再也忍耐不住，上前伸手就夺。“妈，你把孩子给我。”“你干嘛？你还真跟我抢孩子了？哎哟，太欺负人了。把我当贼防咯！”黄菊花一面嚎一面躲，两只手往小孩身上乱抓乱扒，倒是松开了摁着孩子脑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