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老和村干部长期搞群众建设，言谈中自然能听出罗家两口子的意思。只要两口子同意孩子不离婚，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当然不能便宜了华家母子两个，罗芙蓉虽然嫁出去了，可她姓罗，是罗家岙的闺女。罗家岙的人，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当下就一起讨论究竟该让华家母子怎么赔礼道歉，赔偿损失。楼下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十分热烈。楼上罗芙蓉抱着孩子，一声不吭。明明是她的事，可她却没有任何参与的机会，旁人也不想听她的意见。女性，尤其是农村妇女，在家庭大事上往往没有实质性的参与权。她们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明明活在新社会，可遵守的还是老一套旧规矩，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幸而在不久的将来，南下打工热潮席卷整个中国，让这些从小被圈在农村的年轻女性们有了走出乡村的机会。等她们看到外面的世界，靠着自己的双手挣钱，有了养活自己的能力之后。那些束缚她们，剥削她们，压抑她们的旧枷锁，就再也锁不住她们向往自由自主的心灵和脚步。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谁也不能阻挡。任何阻挡历史前进的势力，都将被时代无情的碾碎和抛弃。唯有适应时代潮流的人和事，才能获得生存，获得发展，获得成功。当然，此时社会还远不够进步。所以罗芙蓉这样的农村年轻一代，仍然没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在罗家谈好了，村老就把这边的意见告诉华国伟。罗家并没有要什么东西，要的是华国伟和黄菊花的表现。首先就是华国伟，他得给罗芙蓉写悔过书，把外面找野女人的事情交代清楚，并且一刀两断。还得保证以后不许在重男轻女，不管罗芙蓉将来找不找工作，他的工资都得交给她，一分一毫都不能少。往后家里钱也的罗芙蓉掌管，他要用钱，跟她要就行。这些都得在悔过书里写的明明白白，还得摁手印。这往后他要是哪儿做岔了，就拿这东西到法院告他去。还有黄菊花，这个没正行黑心肠的恶婆婆。她得摆桌酒，把黄村和罗家岙有头有脸能说事的都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罗家写保证书。保证往后再不插手小两口的日子，再不重男轻女，把囡囡当孙子一样看待，每年还得给孩子买一身新衣服。她是华国伟的亲妈，罗芙蓉既然嫁给她儿子，不会不给她养老。可现在就说定了，每个月就给十块钱养老费，够她一个老婆子吃喝的了。还有，往后不许她到城里去搅事，想看儿子，让华国伟自己到黄村来，给她看个够。还有……“啊，还有啊？”华国伟听得满头是汗，目瞪口呆。旁边黄菊花也一蹦三尺高，破口就骂。“滚他妈的蛋，罗家人这是疯了，把我们母子两当呆大。一个月给我十五块的养老钱，我去他奶奶的。我儿子一个月能挣小一百，她罗芙蓉自个全拿了，就给我十五块，拿我当叫花子打发呀！我是靠儿子养，又不是靠她。让她罗家人见鬼去，休想，没门！”村老当即挂了脸。“吵什么吵。大老爷们商量事，有你女人家说法的地儿？我说你这老婆子怎么就这么不省事，你就作吧，把自个作牢里去顶好，省的碍人眼。有本事，你别跟我吵吵，也别跟人罗家吵吵，你跟警察同志吵吵去。什么玩意，自个做了不要脸的事，还有理了。”一说这茬，黄菊花顿时蔫了半截，委屈巴巴看儿子，指望华国伟给她撑腰。华国伟翻着白眼没理她，气的。还要他怎么给她撑腰？为了她，他自个的腰都折了多少回。现在人家手里捏着他们母子两的命，有什么本钱跟人讨价还价。不管罗家人开出什么条件，只要还认他做女婿，他就都得答应。“谁稀罕做这个倒霉女婿，不要最好，还省了你多少事。”黄菊花还不服气，低声嘀咕。华国伟瞪她一样，叫她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不说话没人当她是哑巴。他是巴不得跟罗芙蓉离婚，可不是现在。现在要是离了，那罗家人还会对她客气，妥妥的要送她老婆子进大牢。只有他还是罗家的女婿，还是罗芙蓉的丈夫，还是那小赔钱货的爹，罗家人才会看在自家女儿份上，对她这个婆婆网开一面，不追究偷钱和虐待儿童的事。真是。老婆子懂什么！不会说话就别说，不说话没人当她是哑巴。忍着气，腆着脸，他什么条件都一口应承，只求能和罗芙蓉重归于好。村老看他一眼，又指指他老娘。“你可是都答应下了，我就这么回罗家人去。我只最后问一句，你能做你亲娘的主？别到时候罗家人来了，她又闹事，那可就是打我的脸。”“能，我当然能。我好好跟她说，一定不闹事。您就放心的去吧！”“那行，我走了，你就等着消息吧。”村老这才起身告辞。华国伟又点头哈腰的送出去，还往人兜里塞一包好烟。把人送走了，回来就板着脸训自个老娘，再三交代，不许惹事。要不然，她就等着坐牢去吧，他可不管了。而且，她要是坐了牢，他就跟她断绝母子关系，再也不认她这个娘。他好不容易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可不能被个蹲大牢的亲娘给拖累了。黄菊花吓得连忙保证，自己这会是真怕了，真服了，绝对不会再闹。哪怕是罗家人往她头上屙屎，她也不放一个屁。这边华国伟搞定了老娘，那边村老就把信送到了罗家。得知他答应了所有要求，连黄菊花都服了软，罗雪梅是喜出望外，扬眉吐气。这边开得条件苛刻，原以为等着华家母子落地还钱。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都应承下了，可见是真怕了。怕了好，早该怕了。不给他们一个狠得，还真当罗家人没脾气。可周连富却并不乐观，反而更加担忧起来。华家母子这是真怕了吗？肯定是。但是真心悔改想要重归于好吗？不见得。要是真心想改，他华国伟就该还还价。只怕是打着糊弄住他们，先逃了牢狱之灾的主意。搞了半天，还是在耍滑头，欺负人。可这话他也不好说出口，怕搅了自家老婆的好心情，只好闷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