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老辈手里的规矩，婆婆没吃过这杯茶，就等于没承认过这个媳妇。她可以不计较刘艳艳不懂规矩，可她肚子里那孩子总是她的亲孙子，当奶奶的想要看看孙子，看看儿子，总是理所应当的吧？可她那没良心的小畜生，竟然不让她过去。以至于到现在小两口的新房大门朝哪儿开，她都不知道。防着她跟防贼似得，她是贼，那她儿子算什么？别以为她不知道，刘家人不就是看不起她这门穷亲，看不起她是个乡下老婆子。这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可乡下老婆子生的儿子，是他们女儿的男人，也是他们女儿肚皮里那个毛毛头的爹。要不是为了烂良心的小畜生的前途，她会受这个气？黄菊花心里对刘家人，对华国伟，那是一肚子的怨气。可她自己也不想想，刘家人是不好，可难道她和华国伟就是好东西？常言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他们两家是臭鱼搭烂虾，王八看绿豆，一路货。一回来就叨叨叨不停，光抱怨不给拿钱，华国伟听得耳朵起茧，脑壳发疼，看向自家老娘的眼神也不善起来。“你到底给不给，说句准话！别叨逼叨逼不停，吵的人心烦意乱的。”嚯，把他养这么大，唠叨几句就不耐烦。好啊，嫌她啰嗦嫌她烦人？是啊，她是老太婆了，当然惹人嫌。那有刘家小娼妇招人疼。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个没良心的杀千刀。黄菊花心一横，脖子一梗。“不给！”“好，你不给，那就别怪我将来不给你养老。”华国伟也梗。这话把黄菊花气的，差点倒仰。为了个小娼妇，连自家老娘都不要了。不给她养老，凭什么！不给她养老，他准备养谁？养刘家那两个老货去？做梦！黄菊花暴跳如雷，瞪起眼。“你敢！你敢不给我养老，我到你单位闹去，叫你单位的领导撤你的职，扣你的工资，再撸了你的国家干部身份！我看你敢不敢！”咬牙切齿的威胁自家亲儿子。她这话让华国伟心里越发厌恶越发烦躁。心想不用她去闹，单位里的领导就已经在找他的茬。他做的那些事，哪里经得起调查的，一查还不是全都露馅。这一露馅，他可就全完蛋了。这会子他急匆匆过来要钱，不就是想把刘家人哄好了，当个保护伞挡箭牌，好挡一挡灾。可这老娘，不但不帮忙，还尽拖后腿，真是越来越糊涂，越来越厌憎。他冷哼一声。“你要闹就闹去吧。顶好把你儿子闹到开除，我就回来叫你养我。”“啥？你这话啥意思？”黄菊花不是傻子，方才顾着泄愤闹情绪，这才跟华国伟针锋相对。这会子一听他话头不对，当即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华国伟一把甩开她的手。“你说是啥意思就是啥意思。一句话，你到底给不给我钱？不给是吧？我自个找，反正我知道你把钱藏哪儿。”说完就冲到里屋，翻床上的被褥和草席。一看他自己动手了，黄菊花赶紧追过去。那头华国伟已经从大床底板下掏出一只铁皮盒来。眼看他熟练的掏出了自己的“百宝箱”，黄菊花嗷的就扑过去，想要夺回来。“你这杀千刀的小畜生，快把老娘的箱子放下。”他哪里能让她如愿，一手抓着铁皮盒子，回头用力推她一把。“走开，老东西，别来碍我的事。”黄菊花咕咚就被他推得翻出去，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半天直不起腰。华国伟一点不关心她的死活，用力掰开铁皮盒，看到里面花花绿绿一叠一叠的钞票，顿时双眼一亮。乖乖，原来自家老娘偷偷藏了这么多钱，比他可富多了。与其这些钱捂在这儿发霉，还不如拿来帮他挡灾，这才是用得其所。于是伸手就抓，一把一把的往兜里揣。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养老钱棺材本都被他抓进自个的口袋，黄菊花那个心痛啊，屁股就更痛了，破口大骂。“杀千刀的斩头鬼，倒路死的小畜生，连自家老娘的辛苦铜钿都要偷？你还有没有良心？你个畜生不如的狗东西！哎哟哟，我的屁股，痛煞哉。”她只顾自己骂得痛快，也不想想自个儿子是畜生，那她是什么？抓的两个裤兜都塞满了钱，华国伟才把空空如也的铁皮盒子扔下，跨过黄菊花，头也不回就出门而去。外面找有听到响动的村民探头探脑，都来看热闹。他大摇大摆的走出去，恶狠狠的瞪他们几眼。“乡下人没见识，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给我滚！”伸手轰他们，一点没知识分子的斯文样，跟地痞无赖似得。村民们吓得缩了头，可谁也没走开，在院外墙头地下，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华国伟一点也不在意，推上自行车出了院子，一蹬一踩，扬长而去。有了钱，他心情就好了许多。心想着不能就这么去刘家，这两天窝那小宿舍里，人都要发霉了。他得先去高档浴室洗个澡，再理个发。还的去百货大楼买身新衣服，打扮的整整齐齐的上刘家去。当然也不能忘了给艳艳买东西，反正他现在兜里有钱了，可以可劲造。等他体面漂亮，大包小包的上门去，刘家人还不得喜笑颜开。越想越美，蹬自行车的劲也越来越足，恨不得直接飞回城里去。不说那华国伟做着春秋大梦如何，回过头来说说吴大姐这几天的动静。自打那天和罗芙馨谈过话之后，她回到家里，晚上睡觉的时候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觉得这事问题很大。吴大姐在机械厂干了十来年了，进厂就是干部，做了十多年的领导工作，有着极其敏锐的政治嗅觉。这事，绝不是小事。生活作风问题都是往小了说，往大了说她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这事要是闹起来，厂里说不得也要吃挂落。她和李科长成天跟华国伟在一个办公室里待着，却耳目闭塞，被瞒到如今，最低也是个失察之罪。要是再不赶紧行动起来，查明事情真相，就要铸成大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