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家带来的东西有大半能落到自己兜里，周连喜迎接他们是一脸热情，喜气洋洋的。进门瞧见空手来的罗家姐弟，越发觉得厌憎。头一扭，不搭理，只顾招呼周连富一家。“大哥大嫂快坐下，菁菁也坐。”一看桌上只剩个盘底的花生瓜子，又把罗家姐弟瞪一眼，嫌弃他们吃太多。罗福彬气的直鼓腮帮子，跳起来就说。“三叔，这果盘我和我姐可一点没吃。都是福全吃的，爷爷可以作证。”现场打脸，让周家父子都脸上讪讪的。可巧周芙秀刚帮弟弟洗完脸，罗福全一到堂屋，也不叫客人，直接一屁股坐在八仙桌前，拉过果盘继续吃。正好佐证了罗福彬的话。周连喜见儿子这么不做脸，就把气撒到无辜的女儿头上。“死丫头片子傻愣着干啥？还不快去拿糖果桔子过来，给你大舅和大舅妈吃。”罗芙馨暗暗握了握弟弟的手，悄悄给他竖个拇指。罗福彬心里也挺得意，以前他在周家总是受冤枉，吃多吃少都要被埋怨。都是孙子，周福全是宝，他就是跟草。每次他都想说，可爸爸拦着，不让他说。如今跟着二姐来，二姐不会拦他，还会给他撑腰，他可再不惯着周家人。周菁菁跟着爹妈一进门，看着周老三屋子里又脏又乱，就拧眉毛皱鼻子的。她身上穿着百货大楼新买的滑雪服，赫然跟罗芙馨那件是同款。只是她买的是粉红色，格外怕脏。于是撅着嘴巴跟妈妈宋梅抱怨。“妈，这桌子凳子太脏了，我怕埋汰了我的新衣服。”宋梅也嫌脏，就使唤周芙秀去拿干净的毛巾来，她要再擦一遍。可怜周芙秀还没歇口气，就被亲爹使唤，又被宋梅使唤，忙得团团直转。虽然是在小叔子家里，可宋梅是一点不客气，下死力把自个家里人坐的凳子和那一片桌子给抹了三遍，还用的是热水，就这她还嫌不干净。因为周连喜家的脏污都是老泥，嵌进缝里，都跟桌子凳子长一块，都赶上包浆了。好在她还带了报纸，拿出来垫上，总算能隔开。罗芙馨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这宋梅可太能耐了。遇上宋梅这样的，罗小兰也没辙。说起来周家三个媳妇，战斗力最弱的还是罗招娣。罗福彬见怪不怪。小福星因为是二世为人，在外面日子待得太久。自打周连富跟宋梅离婚之后，她就再没出现在罗家岙。她对这个女人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了，今日一见，这久远的记忆才又重新鲜活过来。宋梅和女儿周菁菁终于落座，周芙秀端了茶送出来。知道她们嫌弃自己的茶杯不干净，她又偷偷洗了一遍，还拿今年的新茶泡的，再搁两勺白糖。这可是待贵客才有的好糖茶。可惜她这番奉承之心在宋梅母女眼里一文不值，且不说母女两依旧嫌弃这茶不干净，就是家糖这一项，也够叫周菁菁恶心的。茶是苦的，再加糖，这又苦又甜什么玩意。罗小兰得知大儿子来了，赶紧扔了锅铲过来。一看见这脑子不清一脸刻薄的老太婆，宋梅就忍不住皱眉，撇过脸去。跟亲妈一条心的周菁菁也哼的一声扭过脸，结果被自家老爹周连富瞪了一眼。“奀大奀小，不懂规矩。”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过脸去，干巴巴叫了一声。“爷爷奶奶过年好。”听到老公训女儿，宋梅脸上也不好看，就跟着也叫了两声。“爸，妈。”周定胜知道宋梅自恃是城里人，看不起周家乡下人。可周老太爷自己就是城里布行大少爷出身，还看不起她宋梅工人无产阶级家庭。不过终归大儿子复原进单位当干部，宋家出了力。看在亲家面上，只要宋梅别太作，他都装看不见。爹娘都在跟前，周连富就把自个带来的东西摆出来。好酒好烟是一定有的，还有给爹妈买的棉毛衫套。买这个内衣套装，宋梅笑话他不会做脸。这内衣穿在里面，谁看得到？看不到，谁赞他孝顺？这不是白买了。可周连富有自己的想法。孝顺爹妈一是他应该的，二也是他的脸面。他也想买外套，让父母穿在外面，人人瞧得见，人人都夸赞。可问题是家里还有三弟一家，个个都不省心。依着自家老娘那个偏疼劲，他这头买了给老两口，掉头就得穿在三弟和三弟媳妇身上去。他傻啊，拿自个的钱贴兄弟弟媳？宁可买内衣，至少爹妈能穿上，晓得他当儿子的孝心。宋梅却说，难道你买内衣，你那不要脸的三弟和三弟媳就不敢要了？周连富嘿嘿一笑，内衣是贴身的，扣着二老的体型买。那两不要脸的穿不上！宋梅这才服了，哈哈直乐，夸他聪明。旁边女儿周菁菁听了，也跟着乐，心里自然是对这所谓的三叔三婶鄙夷之极。另外还有糖包点心包，虽说不是百货大楼里的高档货，但也是乡下难见的好点心。尤其是周连富知道父亲喜欢吃江城特产“香糕”，特地从百年老店里买了两斤，额外孝顺老父亲的。老娘喜欢吃酥糖，也有两斤额外孝敬。把老两口哄得，乐得直眯眼。周连喜在旁边看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两斤香糕酥糖就把爹娘给哄住了，真是眼皮子浅。大哥惯会做表面功夫，把别人都比下去，显得他最孝顺。可明明留在爹妈身边奉养老人的是他。可这人也不想想，他奉养周家二老啥了？啥也没有，还好意思埋汰别人。周福全的眼睛已经被这些点心给吸引住，吵着嚷着就要奶奶给他吃。周连富最恨老三家这不要脸的劲，什么好的都往自个家里拿，吃兄弟吃的理直气壮。当即就一瞪眼，吓得周福全缩着脖子，嘴里的花生瓜子差点噎着。儿子眼馋吃的，女儿周芙秀的眼睛则扎在周菁菁身上拔不出。罗招娣哪会跟女儿买新衣，随便捡一件自己穿不上的破棉袄就打发了。瞧着周菁菁身上这粉红粉嫩的滑雪衣，在瞧瞧自己的破棉袄，她心里是既羡慕又嫉妒还难过。都是给人当女儿的，怎么她就摊不上那样的好爹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