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家岙讨不到半点便宜，只换来了一身的乌青和满头的鸡粪，黄菊花心有不甘。罗雪梅太悍，她吃不消，看来只能换人对付。罗家还有两个闺女，一大一小都在城里。城里人脸皮薄，好对付。尤其是那个罗大妞，就是个软柿子，最好捏不过。可罗大妞在哪里上班，她不知道，没法过去闹。于是就把目标对准了在城里上学的罗二妞，也就是罗芙馨。她想着罗芙馨就算再厉害，那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又是个女学生，最是脸皮薄。只要她在学校里闹起来，保管能拿捏住这小丫头。这小丫头也是罗家人，让她出什么“凉的书”，也是一样的。于是这无知老愚妇就跑到一中来，二话不说就要往里闯。门卫大爷哪能随便让陌生人进学校，当即就把人拦住，问是干嘛的。她在学校门口嚷嚷，说自己是学生的奶奶，过来找孙女。她孙女叫罗芙馨，是罗家岙来的。学生家属？门卫大爷可不信。一中是江城市最好的高中，学生基本都算是尖子生，家长也少有文盲的。大爷在一中管了七八年的大门，见过不少学生家长，就没见过这号鼻孔朝天还蛮不讲理的。再说了，光凭一个学生的名字，就能随便放人进去？那不可能。先把孩子基本信息报出来，高几的，几班的。他叫人去看看，到底有没有这号人再说。这黄菊花哪儿知道，她就是冒牌的奶奶，能记住罗二妞的大名就不错了。只好支支吾吾乱说，一会说高三的，一会又改高二的，一会说是一班的，一会又改五班的。一中哪儿来的五班，这不是瞎说么。她越是这样，门卫大爷就越怀疑她，越发不能放她进去。结果这老贼婆的气性又上来，对着门卫大爷撒泼，又吵又闹，梗着脖子要往里闯。当一中是她自家大门，想闯就闯，想进就进？门都没有。门卫大爷可不惯她这种不讲理的老婆子。这儿是一中，多少机关单位领导的孩子都在这儿上学。人家领导见了他，那都是客客气气的叫声老师傅。一话都说不灵清的农村老婆子，到跟他耍威风。敢乱闯，直接扭住胳膊往外一推。再胡闹，他就报警，叫警察同志来把这老神经病带走。黄菊花被推的咕咚一下，跌坐在地。这一坐下就不起来，拍着大腿拜天拜地的哭嚎，还是搞在罗家岙村那一套，开始唱大戏。这农村泼妇“唱大戏”，那是真“唱戏”，是有腔调的。一句长一句短，嗨哟嗨哟的调子。城里的学生们可没见过这等阵仗，纷纷围过来看西洋镜。人越多黄菊花就唱的越起劲，不光唱，她还得做。呸呸往手心里吐唾沫，在脸上一抹，就当是化妆了。一边抹一边继续号丧，把自己说成一个可怜的苦主，来学校找孙女，却遇见了狗眼看人低瞧不起农村人的门卫，就给欺负了。门卫拦着她不让进，不给看孙女，还把她推到在地，摔得屁股成八瓣，疼得都起不来。学生们都单纯，见她一个老妇人跌坐在地上，哭得那么凄惨，就不由的起了同情心，压根不怀疑她说谎。又因为平时门卫大爷很负责任，管大家管的挺严，不少学生挨过大爷的训斥，心里本来就有意见。如今听了黄菊花说门卫大爷的不是，就一个个感同身受，跟着一起说大爷的不是。更有那爱心泛滥的，还问黄菊花她孙女叫什么，在哪个班上，他们要进去帮她找。黄菊花哪知道什么班什么年纪，就哭着说自己年纪大了，不记得。只知道孙女叫罗芙馨，是罗家岙来人。本来她说不清楚，光靠一个名字也找不到人。可偏偏围观的人里有高一（1）班的学生，一听叫罗芙馨，立刻说是我们班的，我们去给你把她叫出来。也是罗芙馨的晦气，这些爱心泛滥的同学还没来得及走，她这头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正好撞上这一摊。本来她反应快，发现不对，当即就鞋底抹油要溜。结果又有好事的喊她的名字，伸手把她给指出来。这下，她想走都走不了了。走不了那就不走呗，难道她还怕了黄菊花不成。当即把自己的心情和脸上的表情收拾一下，罗芙馨转过身去，大步朝前。“谁叫我？什么事？”她外表是十七岁的女高中生，可气势是未来女高管的气势。叫住她的那个男同学当即就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吭声。倒是黄菊花，一看到她，就跟弹簧似得，蹭一下从地上跳起，劈手就要抓她的胳膊。罗芙馨早就防着这手，用手里的脸盆往前一挡。就听见“咣啷当”一声脆响，脸盆砸在地上，把所有人都吓一跳，包括黄菊花。至于脸盆里的脏衣服和毛巾洗发水，早就被她打包进塑料袋里，偷偷用手指头勾着。这些私人物品就挂在她的手指上，摔出去的只是个搪瓷脸盆。不是想闹么？她陪这老贼婆闹个够。抓着手里的塑料袋，罗芙馨假装吓得往后躲一步，瞪着黄菊花。“你要干嘛？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一听这话，周围的同学都愣住。“她不是你奶奶吗？”还有傻白甜问道。罗芙馨把眼睛瞪得更大，一脸惊恐的看着那个傻白甜。“我奶奶二十年前就死了？她怎么可能是我奶奶。”“啊？”这下周围同学更傻眼了，纷纷把质疑的目光看向黄菊花。老贼婆赶忙解释。“我刚才记错了，我不是她的奶奶，我是她的婆婆。”婆婆？这就更不对了。罗芙馨还是高中生，根本没结婚，哪儿来的婆婆。听到黄菊花说她是自己的婆婆，罗芙馨简直要笑。这什么烂七八糟的鬼话，也亏她说得出口。这种话，谁会信。当然没人信。这下围观同学看黄菊花的脸色都变了，纷纷怀疑她是个神经病。可这个神经病怎么知道罗芙馨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