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边停滞的时候，柏文强那边传来好消息。布料的大货，印好哉！自打选定了胚布之后，他就在胚布市场里定了货，当天就拉到工厂里。如今他是厂里的大客户，有了脸面，优先给印大货。前半夜胚布拉到车间里上了机器，轰隆隆转上一个多小时，白花花的薄纱料就变成了五颜六色的漂亮花布。因为小福星特别交代，这批布料要提前做缩水。故而又在厂里多耽搁了一会，水洗，整烫，做好了缩水才出货。第二天清早，成品验过，确认无误，终于出库。出了厂，没转其他地方，直接拉到了福利厂。时隔三个多月，终于又盼到了柏老板的订单，福利厂这边也是翘首以盼，人心鼓舞。布料没来之前，张伟娟就代表小福星到厂里跟大家交代过了。这一趟不是做床品，是做服装，小姑娘大媳妇穿的花裙子，而且用的是薄纱料，格外细巧金贵。大家的手艺都要重新培训过，不能冒冒失失就开做。管她什么要求，终归是有生活做才有钱赚，福利厂哪有不依从的。再说了，学新技术谁不乐意。本事学的越多么，饭碗才越牢靠。可惜福利厂上下已是整装待发，偏偏小福星这里工序排不出来，生活就做不下去。焦头烂额，左右为难之际，罗芙馨想到了大姐罗芙蓉。上回去凯美丽看望时，两姐妹闲谈，记得大姐说过，其实凯美丽的实习部主要教的不是如何踩电洋车。毕竟凯美丽招的都是熟练工，踩洋车那是人人都会的基本技能。培训的内容主要是学习如何看工序表，并按照要求完成工序。当时，大姐还给她看过工序表。上面都是一个个圈圈叉叉的符号，大方块套小方块，跟密码似得。大姐还给她一个个指过去辨认，说圆圈是加工，三角形是仓库，方块是检验。到时候都按工序表，各负其责，有条不紊。其他工厂都是嘴巴讲讲，口头说说，凯美丽不一样，每一道工序都要落实在表格上。每一个工人都要按照工序表上安排的程序操作下去，自家负责自家的工序，一点也不会乱。万一出了事体，就看表格上是谁签的名，就归谁负责，省的打口水官司。工序表如此要紧，厂里的正式工个个都把这表格看得跟眼珠子似得，做完了就签字，签了字还要检查过，一点都不敢马虎。也是因为这张工序表重要，所以新来的员工都要接受三个月的培训。不仅要会看，会做，还要看得明白，做的准确，才能正式上岗。她就是一面要学洋车，一面还要学工序表，两头不顾，才焦头烂额，头痛不已。罗芙馨也是看到了这张工序表，才有信心在福利厂搞流水线生产的念头。哪知，这表格是看看简单，做做难。她只刮了一眼，连皮毛都没参透，便是想要照猫画虎都难。画不出老虎么，那就只能先画一只猫。想到猫，她就想起了大姐罗芙蓉这只“三脚猫”。三脚猫本事差，可反正福利厂也是小打小闹，有得用总比啥也没有强。这下罗芙蓉总算明白了，这明白过来么，吓得脸色都变了。“不行不行，这三个月我是囫囵吞枣，学了个皮毛，自家还是个半懂不懂的门外汉，怎么能来厂里定工序表。万一耽误了柏老板的生意，那罪过就大了。”就算她是三个月就被赶出去的实习工，那也知道能在凯美丽定工序表的都是真正的老师傅。她算个啥？哪能干这个。还是小妹去厂里正经请个大师傅过来，让内行人坐镇才好！请内行人自然是个办法，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请人已经是来不及。罗芙馨忙拉住大姐的手，恳求。“姐，我相信你，你就帮帮我吧。”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做生意都是要抛本钱的，小福星虽然会赚钱，可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能叫她这只“三脚猫”给糟蹋了。万万不能接手！罗芙蓉把头摇得跟泼浪鼓似得，不去看妹妹恳求的脸色，逼着自己硬下心肠。小福星人小本事大，可也因为本事大，胆子来得个野。这么重要的事体，哪能如此儿戏。她就是成功来的太容易，昏头了！罗芙馨也是自苦不已。可不就是昏头么，想想容易做做难，她做花样成功的太容易，就大意了。可眼下摊子已经铺开了，想回头已经太迟，就是硬着头皮也得走下去。与其等着求人，那还不如求己。半懂不懂的“三脚猫”怎么了？谁是天生就会的高手？不都是从“三脚猫”开始，磕磕绊绊的成长么。这摊子本来就是她给大姐准备的事业，赶早不如赶趟，就从这笔买卖开始锻炼。她是做好了赔本的准备，不交学费，哪来成长。可这话是不能跟大姐说的，没得叫她担心难过。想了想，只要继续卖惨，并且给大姐吃点斤两。“姐，你要是不帮我，我可真没办法了。这一摊生意，我已经投下去一万多块了。”原先还没有那么多，但布料大货一出来，这本钱就哗哗涨上去。“啊？一万多块？你哪来这么多钱？莫不是跟柏老板借的本钱？哦哟，你这个小囡女，怎么胆子这么野。我们家本来就欠着柏老板的钱没还，怎么还能跟他借一万多的本钱。你也你……你……”罗芙蓉吓得差点跳起来，眼睛都凸起。想骂，又不忍心，急的直跺脚。眼见大姐真的急了，罗芙馨赶紧拉着她的手直摇晃。“没有借钱，是我自己赚的。”“你自己赚的？你哪里赚的这么多钱？我不信。”当她是三岁小娃儿骗呢。一张画才买五十块，一万多，她要画多少张画才够？就算她画得出，柏老板也不用这么多。“真的是我自己赚的。卖画当然不能赚那么多，但我跟柏老板合作卖布，这就赚的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