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经理是连夜赶去福利厂，带足了钱过去，要再买十条裙子。看他这急巴巴的过来，伟娟师傅也愣住了。虽说自家的裙子自家夸，但能卖这么火还是没想到。不过得知经理是八十块钱一条卖的，又让她觉得小福星这六十五一条的价格还是开低了，应该要七十块才对。可这价格已经开出去了，想改是万难。好在六十五已经能赚一大半，不亏了。这回经理要十条，可以打九二折，伟娟师傅就觉得亏了。美滋滋又拿了十条裙子，柜台经理是心满意足的回去。补上了侄女那条，总算他能平安回家。不然没有裙子，他连家都不敢回。这边出水芙蓉崭露头角，那一边罗芙馨一行三人住进了王晓东安排的白玉兰宾馆。白玉兰前身是个国营的招待所，效益不好就改组成立了公司承包给了个人，重新装修之后改头换面成了一家三星级的宾馆。对于往常只住过招待所的马厂长来说，这三星级的宾馆已经是高档场所。至于连招待所都没进过门的罗芙蓉，站在宾馆的旋转门前就晕了头，都不知道怎么进去。只有罗芙馨镇定自若，全程习以为常。毕竟前世里，别说三星级的宾馆，就是五星级宾馆她也住过不少，当然那种连星级都没有，甚至都不正规的黑旅馆她也住过。好的坏的，都见识过了。可罗芙蓉还是新奇的不得了，看什么都哇哇直叫。打从进了宾馆大门，再到房间里，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房间不大，就是个标准的双人间。进门就是衣柜，衣柜对面是卫生间。地上铺着地毯，还是带花纹的，看起来蛮像那么回事，但其实是廉价的化纤地毯，不是全毛的。里面卧室是两张单人床，都铺着整洁的床单。靠墙是电视机柜，摆着一台十七岁的大彩电，是房间里最值钱的家居。靠窗还有两把椅子一张茶几，上面摆着个托盘，里面有茶杯和茶叶。热水壶就放在茶几底下，是空的。想要热水可以打电话到总台，会有服务员过来帮忙打水。罗芙馨把随身的行李扔床上，脱了鞋子换一次性拖鞋。这举动又让罗芙蓉睁大眼看了西洋镜。过了一会，她才想起自己憋了一路，想要上厕所。小福星赶紧指了指门口，让她去方便。可罗芙蓉进了卫生间就傻眼，里面的东西她不知道该怎么用。那个抽水马桶，她不敢坐。小福星真是哭笑不得，可也知道这不能怪大姐。大姐没见过，当然不会用。彼时城里最时髦最气派的公房里，装的还是蹲坑的马桶，冲水还得自个拧龙头放水才行。手把手的教了大姐怎么用，还告诉她旁边摆着的这筒纸就是擦屁股用的。罗芙蓉惊呆了。这么软这么白的纸，竟然只是用来擦屁股？这也太奢侈了。“不奢侈，大宾馆里都这样。就是这软的纸才好呢，用着屁股不疼。人香港国外早就用这个了，才不用咋们家里那种草纸。”罗芙蓉摸了摸这手纸，心里也承认这纸好。可这么好的纸肯定贵，就用来擦屁股，也太浪费了。香港和国外那是资本主义国家，人家有钱，当然用得起。在国内谁家过日子舍得用这个擦屁股，那也太不会过日子了。这宾馆处处都好，样样都贵，住在这儿一天得花多少钱？这次出差的钱可都是小福星付的，她想想都心疼。“姐，挣钱为了啥，不就是为了享受，为了家人能过上好日子，能吃点好的用点好的。我好容易挣了钱，能让你和爸妈享受享受，这就是我挣钱的最大目的。你就别想了，好好感受这资本主义的待遇吧。你瞧瞧这厕所，多干净，多整洁。你闻闻，一点臭气都没有。好不好？”好，当然好。可钱也好啊，这马桶，这浴缸，这厕纸，都要莫牢牢钞票。她哪里来这么多钱去享受？这种享受，她可受不起。罗芙蓉不敢想，直摇头。小福星拉着大姐的手。“姐，你受得起。咋们好好干活，努力挣钱，挣了钱就能享受美好的生活。等往后啊，家翻新屋了，咋们就把厕所也造成这样的。到时候住家里就跟住宾馆一个样，天天住宾馆。”罗芙蓉笑笑，晓得妹妹这是安慰自己。可她呀，不想住宾馆，只想将来有个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家，可以给她和囡囡遮风避雨，这就心满意足了。娘家毕竟是娘家，终归不能长住。看着姐姐连梦想都小心翼翼的样，罗芙馨是即心疼又感慨。可不管怎么说，姐姐如今已经对未来敢有梦想了。没关系，她会让姐姐的梦想越来越大，并最终变成一个幸福的真实人生。稍事休息，汪经理就打电话到宾馆，提出晚上要设宴招待福利厂各位领导。罗芙馨赶紧推了，表示自己和姐姐一路行程劳累，想提早休息。且两个女人不善饮酒留，宴席上恐怕无趣。汪晓东倒也识趣，并不强求，转而去约马厂长。退掉应承并不是她不识趣，而是没必要。将来交割购买机器的钱款，还是要从柏文强那边走，要应酬也还是从他那边入手更好。酒场上，女人家上去终归吃亏，她得保护姐姐。何况，晚上她还要带姐姐出去买衣服，改头换面一番。一说买衣服，又是花钱，罗芙蓉赶紧摆手。这一路的火车票加酒店的钱就够她心疼，再买衣服，她可受不了。小福星却板着脸“训斥”。“这可不是乱花钱，这是必要的着装。这世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人。人家红双喜可是上海老牌国营厂，咋们有什么名头？厂子小牌子弱，本来就跟人家不配。再穿的灰头土脸的去，叫人怎么相信咋们有实力买人家的机器？就得穿的漂漂亮亮的，叫人高看一眼，这买机器的事也更加保险。”这下说的罗芙蓉恍然大悟，这下是无话可说。姐妹两出了酒店的门，也不往太远的地方去，就在附近逛逛。所幸这白玉兰宾馆就是闹市区，周围不少卖服装的小店。这一看，又叫罗芙蓉开了眼。在江城市，大姑娘小媳妇想买点时髦好看的衣服，首选是百货大楼，再不然就是几家国营的供销社。私人的服装店也有，可卖的都是批发市场的货，档次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