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文强熟练的把手里的烟递了一圈，连汪经理带红双喜的车间主任，还有一道来的设备科的科员，个个有份。柏文强嘴巴一张，汪经理就觉出味道了。做生意的都是人精，哪里会无的放矢。可反正都是国有资产，怎么卖钞票也落不到他兜里。还不如顺路买个人情，又能捞上一笔。于是顺水推舟道。“也好，我们去外面透透气，罗小姐要不要也一道？”罗芙蓉猛摇头。柏文强哈哈一笑。“我们男人家抽烟，就不要叫她了。”“对对对，女同志都是不爱抽烟的。”汪经理眯着眼点头。男同胞们拿着香烟就嘻嘻哈哈都往外走。偌大的车间里，就剩下罗芙蓉和广东老师，还有机修工。罗芙蓉还有点搞不清状况，心里觉得柏文强今朝是大变了样，变得不负责任。现在他们是在做要紧的正事，怎么说着说着就拉着人出去抽烟了？那这车间里的机器还要不要看？以前他可不是这个样的。看她还摸不着头脑，傻不愣登的样子，广东老师是直摇头。说她嫩，就是嫩。这么一个一窍不通还冒傻气的傻妞，吃了啥熊心豹子胆要出来办厂做生意？没他们几个男人帮忙，她早让人啃光吃掉。要不是看在钞票份上，他才懒得管。“还愣着做什么？干活呀！”罗芙蓉哦了一声，赶紧拿出纸笔来抄编号。老师傅是一点没客气，指挥着机修工在一堆机器里搬来弄去，净挑好的叫她都记下来。两个车间近百台电洋车，让他精挑细选了五十台，优中选优。说是选优，其实还是矮子堆里拔矬子。在他眼里这堆机器都是废品，也就这个傻妞当宝贝。等他们这边选好了，柏文强和汪经理一行才带着一身烟味，说说笑笑的回来。柏文强把兜里的外烟都派完了。不仅手里这包都派出去，连兜里揣着的几包没开封的，也都塞给了汪经理他们。“都选好了？这回没错了吧？”汪经理问。广东老师是懒得回答，依然一脸傲娇。罗芙蓉捏着手里的纸赶紧点头。“选好了，都在这里。”说着要把这纸递过去，叫他们也看看。递过去的手还有点抖，心里七上八下有点虚。生怕汪经理他们看出来，好机器都叫他们选到纸上去了。哪知汪经理根本不在乎这个，随手一挥。“选好了就好。个么大家现在就到办公室里去，这张纸头罗小姐侬交呗财务，让伊登记到合同里去，重新打一份新的出来。个么我们好签合同，这样可以伐？”罗芙蓉点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于是一行人再次回到办公室里，财务拿了纸条出去，叫资料科的人按照纸条上的牌子型号外加编号，都输入到电脑里，做成一张表格，作为附件添加到合同里。不一会，原本三张纸的合同变成了四张纸，又重新回到罗芙蓉手里。此时罗芙蓉的心已经平静了不少，她睁大眼把合同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这才扭头看看柏文强，心里是想他也看看合同，帮忙掌掌眼。可柏文强只顾着跟汪经理闲谈，讨论外烟和国产烟的优劣。察觉到她的目光，满不在乎的一挥手。“你看没问题就签了吧，早点完事，我们早点去酒店休息，晚上还有其他活动呢。”罗芙蓉心想他是靠不住了，只能靠自己。于是又把合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实没发现什么问题，这才深吸一口气道。“那就签合同吧。”财务老早准备好哉，拿了钢笔给她。她咬着牙，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手抖露怯，端端正正的在合同上签了字。这边财务也拿出单位公章，把印盖上。然后一式两份，一份交给她，一份自己留着。罗芙蓉把合同仔细对折，塞进信封里，又妥帖的放回挎包。接着取出一个大牛皮纸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三匝人民币。财务也早就拿出发票和收据，轻车熟路的开票。她把牛皮纸信封递过去，分量十足的三万块。可人家财务一点不在意，随手结果，哗一下就全倒出来。拿起一匝，熟练的拆开封条，手指沾了水，上下翻飞，刷刷刷就数起钱。人家就是干这个的，一会功夫就把三万块钱数了三遍，确认无误之后，抡起财务章和公章，啪啪就往收据和发票上盖章。刺啦一声，撕下来，递给罗芙蓉。“好哉，票呗侬，拿好，凭收据提货。”罗芙蓉接过这轻飘飘的两张纸。这才五分钟不到的公司，三万块就没了，换回来这么两张纸，一点分量都没有。记得她跟华国伟要结婚那会，给小家置办东西，一口气买了近三百块的东西，买的痛快，花的肉痛。搬回家是莫牢牢东西，零零碎碎一大包。可现在呢？一口气花出去三万块，就归来两张纸。这钱也忒不经花了。她也说不出此刻心里什么滋味。仿佛是去掉了压在心里的一块重石，应该觉得轻松。可仿佛又像是背上了一个更大的责任，肩上越发沉甸甸的。事情告一段落，汪经理要叫司机过来，载他们去酒店休息。晚上他做东，给大家接风洗尘。柏文强当然是满口赞成，还拍着汪经理的肩膀，跟他约定不醉不归。罗芙蓉对这些应酬吃喝没兴趣，她刚放下重担，又疲惫又空虚，只想回酒店休息。可偏偏广东老师傅又起幺蛾子。“既然机器看好了，干嘛不叫车过来载回去？我只请了一天假，明天就要回去。快点弄好，快点了事。”又催搬机器了。汪经理恨的牙痒痒。柏文强也是一脸尴尬。倒是罗芙蓉听了这话，刚想松懈的神经又绷直了。是呀，机器都看好了，干嘛不直接搬回去呢？早点弄好，早点回家。他们是出来办事，又不是旅游。上海的酒店多贵啊，住一天要好几百块呢。早点回去，还能省两块差旅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