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爷立即就相信了周芙秀的说辞。当即把脸一沉，狠狠瞪了周福全一眼。“小小年纪，大小勿分，神气勿清。她是谁？她是你亲姐姐，不是什么臭婆娘。她跟你是同一个爹娘生养的，她要是臭婆娘，你算什么？你也是臭东西。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嘴巴这么臭，我就叫人用牛屎给你洗嘴巴。”一听要往他嘴里塞牛屎，周福全吓得立刻捂住嘴巴，一溜烟躲罗小兰背后去。教训过傻小子，大爷爷又抬起头瞪罗小兰。“好好的孩子养成这幅样子，你也不亏心么？你再这么糊里糊涂的纵容下去，就等着他跟他亲爹一个样去吧。”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爷爷这话本意是说周福全再不好好教养，就要变成跟周连喜一样的无赖混混，将来一辈子都没出息。可罗小兰听在耳朵里，却认为大爷爷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晓得老三要坐牢了，所以拿福全这小子做借口，嘲讽她，往她软肋上扎刀子。于是拗性脾气也上来，梗着脖子回了一句。“我自己的孙子我自己会养，不用你们外人操心。我儿子好好的城里发财呢，什么事情也没有。等厂里的生活忙好了，他就会回来过年，你不要乱话三千，咒我儿子和孙子。”这话大爷爷一听，就觉得不对。他是好心好意提个醒，怎么成了咒人了呢？不对！这是说者有心，听着有意。罗小兰这话里，有话。周老三发财这桩事，到如今是越想越不对劲。当初两口子来的莫名其妙，去的灰头土脸，村里不少人都说老三发财是假，打肿脸充胖子罢了。现在看看么，只怕比打肿脸充胖子还要虚。他啥都没说，罗小兰自己就心虚，说出来的话这样奇怪。再想到起先周芙秀刚回来的时候，她无意间说的那些怪话。两相对照，大爷爷觉得周老三八成在城里出事了。而且，可能还不是小事。又联想到，这两天周老爷子是一趟趟往城里去，八成也是去处理周老三的事体吧。这个周老三，到底出了什么事？大爷爷心里有点不稳当了。人群里有机头灵的年轻姑娘，早就看着周芙秀一身时髦打扮眼馋心热，这会看看不讲理的罗小兰和冷清清的周家院子，再看看哭的苦兮兮的周芙秀，赶紧上前把周芙秀拉住，热络的拉起交情。“芙秀妹子，走，先上我家坐会去，喝口热茶歇歇脚。”说着，就把她往家带。周芙秀本想推辞，可想想自家屋里空荡荡连个坐坐的凳都没有，再想想亲奶奶罗小兰那个狠心的样，当下暗暗一咬牙，当真扭头跟人走了。她跟别人走了，罗小兰又觉得自己吃亏，生怕她皮箱里装的好东西都给了别人家去，急的要追上去。“你做啥？是不是还要去杀人？”大爷爷一瞪眼，把她喝住。她终归是怕这个老阿哥的，脖子一缩，悻悻然往地上吐一口唾沫，拉着金孙周福全扭头回家去。哼，且让这丫头片子得意一会，回头在收拾她。至于她皮箱里的东西么，死丫头片子姓周，她的东西就是周家的。谁家要是敢从这死丫头手里骗东西，她就拿着柴刀砍上门去。看谁还敢占她罗小兰的便宜！看着罗小兰这副顽冥不化的德性，大爷爷是直摇头。要不是看在罗小兰也姓罗的份上，他才多说两句，要不然周家的事体他才懒得管。可惜罗小兰就是个豆腐脑子，好话是一句也听不进。这能那个办呢？只能凉拌。“散了散了，都聚在这里做啥？都做自己的事体去。”把聚在周家门口的人赶开，驱散。他自己想了想，掉头就去了隔壁的罗家。周连富和罗雪梅两个在楼上掸尘，早就看到楼下这一场闹剧。罗雪梅是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看到婆婆罗小兰吃瘪，心里跟吃了奶糖一样高兴。她是高兴了，周连富却连连叹气。看到自家亲娘拿着砍刀要杀亲孙女，看到自家亲的侄儿骂亲姐姐是臭婆娘，周家屋里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大爷爷说亲娘败罗家岙的风水。依他看，罗家岙的风水败不败他看不出，周家的风水败了，确实摆在眼前，清楚明白的很。好好一个家，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原先周家也不是这样的呀！是啊，以前周家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是因为以前有他，有周芙秀这样的老实人在底下任劳任怨的受欺负，受剥削，上面这些吃肉喝血的当然活的痛快，活得潇洒，一大家子看起来蛮像样。周家的变化就是从他们这班受压迫受剥削的，起来反抗了，一切就开始变了。到如今连周芙秀这样被人卖了都还乖乖数钞票的“小白兔”，都知道跳起来咬人一口，这班吃肉喝血的哪里还能坐的安稳，吃得痛快？自然一个个都跳出来，群魔乱舞，丑态毕露。周家家门不清，家风不正，从头到尾都是这个败风水的样子。以前看不清，是因为还有人可以剥削，上面这班吃肉喝血的就还装个样子。现在没得剥削了，就一个个都现了原形。看周老爷子，看罗小兰，看周连喜两口子，再看城里的周老大，都是一样的。大爷爷进门，罗芙馨赶紧一边招呼一边喊楼上的父母。“大爷爷来了，您快坐，我去给你泡茶。爸，妈，大爷爷来哉，你们快下来。”听到小女儿的招呼声，罗雪梅赶紧帮周连富把身上的围裙脱了，又给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周连富整了整衣冠，这才下楼去招呼。“大爷爷来哉啊。小福星，快拿橘子苹果和奶糖给大爷爷吃。”“诶，来哉。”罗芙馨早就伶俐的泡了滚烫的热茶，还加了一勺白糖，又端上一个果盘，送到堂屋的八仙桌上。“大爷爷吃茶，大爷爷吃糖。”看到罗家人这么殷勤招待，知书懂礼的样，大爷爷满意的笑着点头。“好好，我吃，我吃。你们不要忙了，坐下坐下，我有事问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