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连富却摇摇头。“你不要去，我自己去就好。”那怎么行！外面风雪越来越大，天又黑路又滑的，万一有点什么闪失，可怎么得了。“爸！”罗芙馨可不依。但周连富却坚持。“我自己去就好，你在家里，不要出去，外面风大雪大，不安全。”就是因为不安全才要一道去，她给他打手电筒照路，还能扶着他，走路稳当。还是罗雪梅看出了苗目，也站起来。“好哉好哉，还是我再走一趟。你们都在家里等着，我们去去就回来。”到这里，小福星也明白过来。父亲不让她一道去，肯定是有缘故。大概是老爷子说过什么了，佐不过就是她这个小囡女太厉害，周老爷子忌讳她了。没得办法，她只好多叮嘱父母。“妈！你路上可要扶着爸，慢慢走，一定要当心。爸，你说归说，劝归劝，也别太执拗。爷爷肯听么最好，他要是不肯听，不肯管，你也别强求。说到底，那是三叔的家事，你们兄弟分了房，家事你也不好管太多。真当要说么，就说这种事体闹出去叫别人知道，拆牌子，丢面孔。爷爷好面子，你说丢脸拆牌子，他多少会听进去。”周连富点点头。“我有数哉。”把父母送出门，罗家姐弟三个就都站在门口看父母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不多时，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又送过来一阵凄惨的哭声。似乎是罗招娣看到罗家两口子过来，又拉着他们诉苦了。罗芙馨叹口气。“福星，小弟，快进去吧，当心受凉。”罗芙蓉赶紧招呼妹妹和弟弟回屋，把大门关上。一下缺两个家人，本来热热闹闹的气氛也冷下去大半。姐弟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心里埋怨隔壁周家。周家人作孽，还得罗家人年三十夜都过不好，真是晦气十足。好在不多时，罗家两口子就相互搀扶着回来了。姐弟三人赶紧把父母迎到堂屋，一个到热酒，一个拍衣裳，小福彬也伶俐的从父母手里接过蓑衣电筒，把东西都归置好。各自喝了两盅热酒，两口子驱了寒气，总算缓过来。“怎么样？爷爷肯听劝吗？”罗芙蓉好奇的问。周连富叹口气，点了点头。“能听多少是多少吧，老爷子心里也应该有数哉，反正总归是叫罗招娣进屋吃饭了。今朝是年三十夜，一家团圆的日子，这个样子也真太难看了。”好了，既然周家也一家团圆了，那罗家就更该阖家欢乐才对。小福星赶紧让福彬调到中央一套，快要八点了，春节联欢晚马上就要开始。在主持人精神抖擞，热情洋溢的新年祝贺声中，罗家低迷的气氛终于渐渐消散。等那位将来红遍全国的小品明星登场之后，以精彩的表演惹得电视机前的观众捧腹大笑。在酣畅淋漓的欢笑声中，罗家人一扫心中的郁闷，终于迎来了喜庆的新年。而一院之隔的周家，却在新旧交替之夜依然阴云密布。往年的年三十夜周老太爷总要全家一起守岁，可今年刚吃过年夜饭就把小儿子一家都赶回他们自家去。老两口自己守岁。年纪大了，不耐熬夜，罗小兰守着火盆直打瞌睡。可老爷子心思重，满脑子都想着刚才老二两口子过来说的那些话，心里是越想越气。他又不是瞎子傻子，能看不到想不到吗？他是懒得管，也没法管。儿子大了，不服亲爹管教了，他老二不也是这样的么。到有心思说老三！老话说得好，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可老二倒好，要管起他这个亲爹来了。真是……得，罗家人想的没错，周连富这片孝心果然是热脸贴冷屁股，一点没用，还被嫌弃。隔壁周老三屋里，楼上楼下是两重天。楼上两间房，一间住着周连喜，一间住着周芙秀。周芙秀自己花钱买了床和桌椅，屋里啥也不缺。又有周老爷子叫罗小兰搬来的厚实被褥，此刻窝在被子里，捂着汤婆子，吃着话梅看自个带来的时尚杂志，快活的很。这一阵她心里是真痛快！往年积累下的怨气，狠狠的发泄出来，这感觉真爽！她就是要欺负罗招娣，当年这个比后妈还恨的亲娘是怎么对她的，如今她就要怎么回报给对方。唯一的遗憾是弟弟福全被罗小兰护着，让她没能得逞。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她一个一个收拾。她总要拉一个盟友和靠山，用钱就能收买的亲爹当然是最佳选择。爷爷不行，爷爷的眼睛像探照灯，看她一眼就仿佛能看到她心里去，她肚皮里藏着的那点小心思就暴露无遗。还是亲爹好，认钱不认人，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好糊弄。就是这个好糊弄的亲爹花钱太狠。她好不容易积攒下的两千块钱，眼看就花的七七八八，所剩无几。好在过完年她还能出去打工，等赚了钱，就回罗家岙继续报仇。隔壁的周连喜也挺快活。他才懒得管老婆孩子死活，自个一个人躲在屋里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哼着小曲，自得其乐。原以为这趟回来不死也得脱层皮，哪成想老天爷对他不错，掉下个孝顺阿囡给他。阿囡会赚钱，手里的钞票是一张又一张，怎么都拿不完。有钱好啊，有了钱，他可以喝酒，可以吃肉，还可以跟人耍钱玩乐。有钱的是大爷，他很识相，立马就把女儿捧成了家里的活祖宗。在城里耍了一圈，见识了城市的繁华和快活，又派出所里走了一朝，见识了城里的另一面，罪恶与堕落。他算是想明白了，这世上什么老子儿子，兄弟姐妹，都没有票子亲！其他都是假的，只有钞票是真的。有了钱，什么老子儿子，兄弟姐妹，老婆情人，统统都会有。没有钱，这些也统统没有。楼上两个是自得其乐，逍遥快活，楼下就冷冷清清，天寒地冻，苦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