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年年有，大字不识一萝的农村妇女罗雪梅是从不关心这场国家大事。然而今年不一样了，今年她的小闺女也参加高考，而且人人都说小福星会是罗家岙的第一位状元，而且还是女状元。所以自打从电视里看到高考开始的新闻，罗雪梅整个人就变得失魂落魄，往日里极利索能干的女人做事也丢三落四，糊里糊涂起来。不是大锅里焖饭忘了放水，少出一锅又干又焦的米粒。就是明明拿着米糠去喂鸡，结果怎么端出去的，就又怎么端回来，一只鸡也没喂成。有一次劈竹篾还劈到手指，拇指上老大一道血口子，血都飙出来，肉也翻起，看得人心都发颤。她还不觉得疼，傻愣愣的就这那手指冒血，血滴滴答答的淌出去小半碗。没把一旁的周连富给吓死。急急忙忙送到乡卫生所里，缝了四针，还留了疤。惹得周连富那一阵都不敢叫她动刀，生怕又劈出血来。好容易等这三天过去了，罗雪梅整个人这算是清醒过来。人清醒了，就急吼吼的打电话到大女儿哪里，追问小福星考的怎么样。哪有刚考完就出成绩的，这也太性急了！不过考完最后一门之后，姚金奎就发了通知，要求班里参加高考的学生晚上七点教室集合，集体对答案。数理化和生物的答案自然是由任飞翔提供，作为一高备受瞩目的种子选手，他是今年江城市理科状元的不二人选。其实早在高三下半学期，学校就已经给他联系到了省重点的保送名额。但学霸有学霸的任性和骄傲。他不要保送，他要自己考。而且要冲击全国重点大学，尤其是北京的大学。这自然是因为他听说罗芙馨的目标学校就是北京的大学，他要跟她考一块儿去。语文的答案由班主任姚金奎自己出，作为十几年老教龄，带过起码四届高三高考班的优秀教师，这份底气还是有的。其他任何老师也在考完后第一时间汇同各科尖子生交出了答案。晚上七点半，就由任飞翔统一在黑板上写板书，把七门课的答案一一公布，由学生们自己比较核对，估算成绩。这一估算，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些同学对到一半就泪眼花花，甚至还有直接哭出声的，这必然是考砸了，心里受不住。有考砸的，自然也有考成的。然而烤成的终归是少数，且看到那些泪眼婆娑甚至大雨滂沱的，也不敢暴露欢喜之色，只能低下头去，怕刺激到这些同学。还有些对了答案但仍然不肯死心的，抓着手里的答案纸跑去找老师，想要获得一点额外的支持和安慰。往日里凶悍无比，刻薄如“晚娘”的任课老师们，今时今日也都化作春风细雨，尽量和颜悦色温柔细心的对待这些失落的考生。大部分同学都基本接受现实，把重心从估分转移到填报志愿。这是决定一辈子命运的大事，填好填坏那是天上地下的差别。大部分同学都采取谨慎态度，多观望，多打听，多了解，多参考。彼时还没有985，211，双一流的概念，只有全国重点院校和一般院校，以及专科院校的区分。当然，有心的家长早就花了一整个高三的时间给孩子精心挑选和准备。但大部分家长还是一头雾水，得靠学生自己摸索。在高二下半学期，高考指南就已经发到每一个学生手里，给大家作为参考。一高自己也有本校的高考指南，以及历劫大学录取毕业生的成绩横向坐标对比。每一个过线的学生都是学校重要宝贵的录取资源，关系到学校的声誉和名望。一高的老师们也会着重指导这些学生如何填报志愿。总之，作为一高的学生，在填报志愿这一块还是可以比较放心的。往日要到九点才结束的晚自习，八点半不到姚金奎就喊大家自行解散。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早上八点，依旧在教室集合，由学校老师统一指导填报志愿。姚金奎刚喊了解散，郑美丽就迫不及待的跑到罗芙馨身边，一脸兴奋的问。“小福星，小福星，你考的怎么样？一定过了重点线对不对！”罗芙馨点点头。江城市用的是全国卷，难度不大。而且作为高考重点省份，考生普遍给力，分数都不会太低。当然，这也意味着本省的录取分数线也会偏高。这次初步估分，即便是保守统计她的总分也肯定在六百分以上。这个分数无论如何都能过文科重点线。但问题是，她想要的目标是北京的重点大学。这个分数就不是过重点线就够，还得出彩。北京那几所全国知名的重点大学，每个省份录取的名额加起来不足一百五十个。尤其是那顶尖的两所，只录取不到四十个，真真是尖子里挑尖子。本省是高考重点省，学神学霸遍地走。她自认不是学神级别，这个分数能不能冲击心目中的大学，就不是很有底了。得知她估分能超六百分，郑美丽就已经咋舌了。乖乖隆地咚，这是什么神仙分数！都超去年的重点线一百多分了，她可想都不敢想。不只是她咋舌，班里其他同学也哇哇的叫起来。不过不是为了罗芙馨的六百分估分，而是为了任飞翔的可能冲刺七百分的估分。理科总分就七百十，他的分数只要超过六百九，就能冲破七百分大关，毕竟他有奥数竞赛的十分加分。七百分是个什么概念？那至少在江城市就是妥妥的理科状元，甚至还能冲击省理科状元。他要是能成省状元，那姚金奎能乐疯过去。可惜学霸学神也有自己的烦恼。罗芙馨担心自己的分数不够，怕不能冲击心目中的神圣殿堂。而任飞翔不担心自己的分数，可他担心填报志愿时的专业选择。他心目中的专业不被父母看好，父母看好的专业他不喜欢。父母以“都是为他好”的理由，要求他放弃自己的选择，可他心里却生出了反抗之心。相比与学神学霸的烦恼，学渣们则因为命运早已经尘埃落定，反而提前获得了心灵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