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屠薇薇催促，李斌心里是不乐意的。罗小姐开的条件，不是不诱人。可他就是觉得不放心不保险！开发软件，那是他的专长，他的喜好。一开始搞那个制图软件，也是闹着玩。就是想做个东西出来，证明一下自己。后来搞着搞着，就真搞出些名堂，还被罗小姐看中了买去。那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并不是刻意为之。再到后来替罗小姐改进软件，一则是对方开的条件确实诱人，二则也是为了对自己的作品负责。可到现在，这软件已经开发完成，后续的修改和调整，就算只有高建辉一个人也能搞定，有他没他不碍事。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责任，这个时候放手，仁至义尽。不是他嫌弃罗小姐开的条件不好，而是他有自己的原则。他是农村出来的，不懂城里这些花花绿绿的事情。他就认定了一点，考上大学，国家包分配，找个国营单位，旱涝保收，吃上商品粮，从此跳出农门就是城里人了。这也是老家那边辛辛苦苦供他念书的最大动力，父母就他一个儿子，这辈子的出息就指望着他。他要是撩了北京国营单位的工作，跑去民营企业，甚至跟人下海经商，那非得让爹妈埋怨死不可。再说了，这种事他也做不出来。他想要的是那种按部就班的生活，稳当牢靠。那种发洋财，挣大钱的念头，从来就没有过。原以为屠薇薇跟他一样，也是从农村出来的，是个踏实稳重的性子。哪成想，竟然也被罗小姐的这套“金钱攻势”给迷住了心眼。这让他很不高兴。她的建议，他没法答应。李斌不吭声，屠薇薇心里也不高兴。就偷偷拧李斌的胳膊，想要他说话。可李斌愣头脾气犯了，宁可忍着疼不吭声，也不愿意表态，就这么给她来一个非暴力不合作。把屠薇薇气得，想和他吵架吧，又怕叫外人看了笑话。可要她自说自话吧，又实在开不了口。毕竟人家罗小姐看重的是李斌，不是她屠薇薇。就在这尴尬万分的当口，罗芙馨突然提议。“这样吧，不如你们几个男士先聊聊，我们女士说点悄悄话。”说完，就朝屠薇薇招招手。屠薇薇自然是十分乐意，正有一肚子的话想跟这罗小姐表表。可李斌就皱眉，一脸提防。罗芙馨就朝他笑笑。“你别担心，我不会拐跑了你媳妇的。过一会，保证完璧归赵！”她这么一插科打诨，李斌也不好再计较，就低下头去。于是小福星就拉着屠薇薇，到不远处的长椅上私谈。她上一世当过外企中层，其后又自己创业办公司，与人沟通这方面，颇有心得。三言两句，就把屠薇薇的心思都勾带出来。尤其是得知她在职场受到了骚扰，而且还经历的委屈和诬陷，更是与她同仇敌忾，为她义愤填膺。她这几句支持愤慨的话语，对屠薇薇来说真好比雪中送炭一般贴心。这些事，她都不敢跟李斌细说，就是怕引起误会。也不便跟外人道，因为大环境都忌讳这个，而且习惯性的把责任都推到女人头上。她只能憋在心里，憋出伤。可如今跟罗小姐一说，却得到了同仇敌忾的支持。罗小姐的同仇敌忾也不是那种轻飘飘浮于表面的附和敷衍，虽然话不多，但句句在理，真知灼见。是啊，女性在职场受到的各种歧视和骚扰，都是源于社会对女性的偏见，以及种种不公平的待遇所导致的。这女人的错，作为新时代的女性，不能屈服于这种偏见和歧视，应该勇敢的对抗，争取自己的权力。说的多好啊，听得她心里热乎乎的。屠薇薇一时把小福星引为知己，就连昨晚跟李斌吵架的事也一股脑的对她倾诉。小两口还闹起了冷战，若不是早上李斌跟她道了歉，还答应带她一块见罗芙馨，她才懒得理他。其实李斌的那些顾虑，她也是懂的，可李斌不懂她的心。他是重点大学的毕业生，不知道她们这些普通大学毕业生求职的苦。何况，他是男人，又哪里懂女人在职场要遭受什么样的偏见和苛待。反正，现在这个单位她是真待不下去了。与其在外面继续磕磕绊绊瞎撞乱闯，还不如给罗小姐打工。至少罗小姐是女老板，总不会再有那些狗扯羊皮的破事。而且大姐都是读书人，思想境界上也相近，沟通起来容易。跟那初中都没毕业的暴发户，她真是懒得说，压根没法沟通。当然咯，离开北京去江城市工作生活，她心里也是有顾虑的。可罗小姐的公司在北京，他们的户口还可以继续挂靠在公司，只是人去江城，户口不变。那就意味着，等过几年赚了钱回来，他们照样还是北京户口。这不是挺好的么，就当出差外派呗，不过时间长点罢了。北京城是居大不易，李斌想的太简单，两个大学毕业的年轻人，想要在北京成家立业，那可不是嘴巴说说那么容易。就算他是重点大学的研究生，找个国营单位容易。可单位也不会给一个新员工分福利房吧？还不是得先窝在宿舍里，跟别的单身汉一块挤着。就算他们结了婚，单位给分一个新婚宿舍，那也是筒子楼里的一间小房罢了。筒子楼她也是见过的，她那大学里的老师，好多都住在筒子楼里。一家几口挤在一间房里。厨房就是走廊搭个灶台，厕所是公用的。一栋楼里住的全是本单位的人，大家天天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生活里充满了各种鸡毛蒜皮的纠纷。谁家出点什么大小事，全栋楼都知道，一点隐私也没有。运气好，过个七八年能等到单位福利分房，换个大点的屋子。运气不好，就是一辈子都窝在这筒子楼里。这样的日子，比起农村务农，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自然算好的。可走出筒子楼，抬头看看北京蓬勃生长的摩天大楼和簇新的公寓小区，就实在是太辛酸了。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