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胡大壮说完，罗家父女俩半天没吭声。胡大壮低着头也不吭声，自顾自抽烟。胡家人面面相觑，也没想到他突然回家过年这事，里边竟有这么大的蹊跷。事关人命，又是别人家的家务事，她们也不敢开口，只能沉默。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都没有，压根就不像坐着六个六个成年人的屋子。还是胡大壮的小儿子搁外面放鞭炮回来，渣渣呼呼的进院子。“爸，爸，给我钱，我买炮去。”胡家媳妇这才赶紧起身。“别吵吵，妈这儿有，妈给你，别吵你爸。”小家伙还莫名其妙，今儿个娘亲怎么这么大方。搁着玻璃瞅见屋里有陌生人，还以为家里来了客人。亲娘往他手里塞了五块钱，打发他继续出去玩。小孩子哪想那么多，手里捏着钱就欢天喜地的蹦出去。看着自家小儿子这活泼可人的猴样，胡家媳妇心里美滋滋的。老话说得好，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别看东家老爷子有俩好儿子，一个当官有权，一个做生意有钱，可结果呢？大过年的莫名其妙就死了，两兄弟还相互猜忌，这叫人上哪儿说理去。不过想起自家也是两儿子，将来还不知怎么滴呢，也觉得心里有点烦。那头屋里，周连富半晌才回神。脑子是回过神了，可心却冷的跟铁坨坨似的，说不出的堵。要他相信老大害死了亲爹，他感情上不能接受。可要他相信老爷子这事老大没搞鬼，那理智上过不去。可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大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会闹成这样？这有什么为什么呢？为来为去，还不就是为了利益。胡大壮说老爷子手指头上有印泥，罗芙馨就想到怎么回事了。周连贵肯定是找老爷子要遗嘱，让把周家的财产都给他，丁点不给罗招娣和周福全。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事，怎么会搞得老爷子就这么没了？她不在现场，也没有证据，不好心口胡说。她是旁观者清，看着亲爹为周家的事心都给伤了一次又一次，都给给伤到底了，却还是心存侥幸。她心里是既无奈又心疼。这要是上辈子，她肯定埋怨亲爹“顽冥不化，识人不清”，都撞南墙了还不回头，这下见棺材了还不死心，也是没救。可如今的她，比上辈子更能体会亲情血缘，也就更加明白亲爹周连富的为难和矛盾。周家不是一天败坏的，周家人也不是打从一开始就一个个坏的掉渣。三兄弟，小时候肯定彼此也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周家也是有过阖家团圆，人丁兴旺的好日子。可这好日子，怎么就过到了现在这个样子呢？在她看来，造成如今这个局面，周老爷子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事到如今，老爷子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因果报应，自己作孽。可这样的话，她只能自己心里想想，没法劝解亲爹。周老爷子再不好，那也是她爷爷，是她爹的亲爹。现在人死了，亲爹心里就越发只念着当年的好，不记得后来的坏。她要是说老爷子是自作孽活该，那可就太伤亲爹的心咯。周连富重重叹口气，然而胸口的郁闷却丝毫不减。他眼里含泪，喉咙哽咽，抬头又问胡大壮。“那现在，老爷子在哪儿呢？他就这么没了，我这当儿子的……怎么着也得看上一眼啊。”说着，眼泪就啪啪的掉下来。胡大壮也晓得他实心的孝子，比那周连贵假把式强多了。将心比心，他也对周连富实心。虽然那天周连贵把他打发走了，不让他再管老爷子。可他是个有心的，第二天一大早又偷偷跑过来看看。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看了又有什么用，只是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万一将来有什么，他被人问起啥的，总得有个说法。结果这一看，就看到殡仪馆的车和人过来，把老爷子拉走了。到此，周连富总算知道老爷子去了殡仪馆。胡大壮还把自己手里的钥匙交给他。“老爷子的东西都还没收拾，连富大哥，留个念想吧。”周连富接过钥匙，点了点头。于是乎，罗家父女俩又打车回周老爷子的住处。这一回有了钥匙，自然是直接开门进去。的亏周连贵和丁萌萌懒惰又心虚，屋里啥也没收拾，还保持着周老爷子走的那天的样子。看着屋子里的一切还是老爷子活的时候的样子，纹丝不差，可本来住在这里活生生的亲爹，却再也看不到，周连富的眼泪就哗哗的。罗芙馨把他扶到客厅坐下，让他缓缓。自己则走到隔出看了看。胡大壮是个仔细勤快的，这小小的一居室收拾的干净整齐。只是那天殡仪馆的人来了不讲究，踩了一地的脚印。老爷子卧室也收拾的干净，但床头柜和五斗柜，还有衣橱，都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她用手帕包了手，拉开来卡了看。老爷子的身份证件，还有存折，印章什么的一概没有，显然是被人给收走了。床上的被褥都是干净的，但在柜子里她看到了那条被人胡乱塞进去的旧被褥，里面果然有胡大壮说得红印子，还有老爷子呕吐沾湿过的水渍。一想到就是这被褥把周老爷子给闷死的，她心里也毛毛的，赶紧又关上柜门，眼不见为净。从卧室回到客厅，她轻声问周连富。“爸，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周连富擦了擦眼泪。“我想去看看你爷爷，我总得亲眼看看才行。”罗芙馨点点头。“那行，我陪你去殡仪馆。”这会子已经是傍晚，冬天太阳下山早，才四点半天就已经发暗。父女俩这出来一整天了，天黑都还没回去，家里肯定担心。所以出了这小区，小福星先打电话回家，跟家里人报个平安，叫亲娘和弟弟别担心。她和父亲在城里有点事，忙完了就回来。要是回不来，就直接去大姐家住一宿，反正都不差。罗家父女就拦车去殡仪馆。然而拦了好几辆车，愣没一个乐意载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