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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 怎么会没有欲望呢?
听见扶灵的话,林玉淼下意识的就想反驳。
他张了张唇,眉头不自觉锁了锁, 喉咙里明明挤着一堆又一堆话语, 却混乱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想了很多理由来为自己辩驳,可到最后才发现,他甚至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扶灵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一个无欲之人。
自他出生至现在, 除却他父亲的死, 他再未遭遇其他挫折, 剑道之路的至高天资,让他从小受尽宗门长辈的宠爱以及同辈弟子的敬仰。
没有欲望, 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缺少过什么。
他要世间最厉害的剑谱,马上会有人去替他寻;他要一个人静心练剑,师弟师妹就绝不会去打扰他;他不想与九嘤争抢收服旱魃的功劳,灵剑宗立刻派出钟玉桥代替他去了东山州。
生活过得太顺, 慢慢的, 连心里最基本的情爱欲望也变得淡泊。
就比如此刻与扶灵同行, 他内心清楚知晓自己对扶灵有好感,却在得知对方对自己没有心动之意后就没了主动搭话的念头。
心思正直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因为不敢。
换句话说, 他害怕失败。
人生过于顺风顺水,一旦习惯了这样的状态,慢慢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畏难苟安,到最后, 就会成为一个无欲之人。
没有欲望, 就没有野心, 没有野心,又何来失败?
对待喜欢的女孩是如此,对待灵虚剑,亦是如此。
仅是看着林玉淼脸上的为难表情,扶灵也猜了出来——
他从未尝试过与灵虚剑沟通。
他怕灵虚剑会否定自己,尤其是在灵虚剑两次与扶灵产生共鸣之后。
当初在司家与高天怜的那场此试,他想赢吗?
自然是想的。
但他心中亦是清楚,高天怜实力并不差他多少,想打败对方并不容易。
若一开始就抱着必胜的心态去比试,那最后输了心里一定会有失望的落差;倒不如早点说服自己‘也许会输’,至少结果不管是输是赢,感觉都会好受很多。
九嘤当时也曾说过,他的剑没有杀意,究其原因,还是他没有打败高天怜的欲望,在比试开始之前,他就接受了自己可能会输这个事实。
这样的人使出的剑,怎么会有杀意?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暗沉。
前方五人的身影渐渐被雨水遮掩,只剩下一点模糊的轮廓。
滂沱大雨一滴滴的沿着雨伞的边缘滚落,砸到袖子上瞬间沁出一阵凛冽的寒意。
扶灵回忆着自己两次与灵虚剑共鸣时的场景,试图给林玉淼提供一些帮助。
天缘道法的领悟尽在个人,这种玄妙状态往往无法用言语形容,更多的,是在于修士的心境。
修道修道,修的是道,悟的却是心。
真要让扶灵讲剑道上的大道理,她自是讲不出来。
仔细思索过后,她觉得还是教林玉淼如何激发欲望更简单。
混着淅淅沥沥的雨水飘落声,一道轻灵悦耳的少女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寥寥数语,便让林玉淼领悟了无数剑修一生都在追求的剑道天理。
“林大哥,我想我知道灵虚剑为什么会与我意识相通了。”
“当初与何玉痕比剑,他借着修为比我高,在比试中处处刁难我、嘲讽我,我知道我会输,我也从未想过赢,但即使胜负早已确定,也没有对我的心境产生丝毫影响。”
“输又如何?我并不怕输,我怕的,是我的怯懦无能让师姐失望,何玉痕看不起我,他想让我痛苦求饶,看我在所有人面前失去尊严,我就偏不如他的意。”
“即便是输,我也要同他打;就算死,我也不可能放下主动放下手里的剑。包括与司霄的那场决斗,灵虚剑也正是感受到了我内心想要杀死司霄为东山州村民报仇的欲望,才会再次出手帮我。”
“林大哥,你明白了吗?要想达到人剑合一的状态,光靠练剑是远远不够的,灵虚剑有自己的意识,又怎么可能愿意认一个无欲之人为主?至少,你要向它证明,你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主人。”
一席话语,振聋发聩。
林玉淼心神俱震,尤似醍醐灌顶一般,几乎瞬间就知道自己比之扶灵差在了哪里。
扶灵顾忌他的尊严,没有将话说得太死,但他自己又如何不知?
说到底,他就是太怕失败,才会没有斗志。
数道冷风携雨而来,几乎将雨伞掀翻。
林玉淼心中惭愧万分,越是与扶灵相处,他就愈发觉得自己与对方的差距大。
甚至到了此刻,他连看都不敢看对方一眼。
乌云压顶、狂风大作,一行人默默加快步伐,总算在天黑前赶到了元家。
距离灭门一夜已过去数日,但此处的诡怨之气却迟迟没有散尽。
方才踏进元家住宅,众人便嗅到了一阵及其浓郁的血腥气味。
九嘤走在前方,借着屋外淡微的光亮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脚下的土地竟呈一片深红之色,想来,空气中的血味就是从这地下渗出来的。
一百八十口人的鲜血,没有人敢去想那一夜发生了什么。
方沅青合上大堂的门,刚走远一步,外面的风一吹,木门发出哐当一声,再次被风刮开。
气氛本就阴冷可怖,再加上这屋子里曾死过那么多人,扶灵难免有些害怕。
她一个人摸着黑往前走,直到鼻翼间飘来一道淡淡的青涩梅子香,面色才好看了些许。
夜风太狠,门怎么都关不上,方沅青尝试用灵气将这座大宅罩住,只可惜风和雨都掺杂了古妖带来的尸气,根本不受灵气压制。
无奈之下,她只得将身体压在门上,这才为大家争取到片刻的休息时间。
她的身份虽不受方家夫人承认,但世人都知她父亲是玄冥宗宗主方克渊,方家另外两个少爷,自然也知道这件事。
此时看到她一人抵御寒风,方思简将元家的灵位牌交给其他人后,自觉便去了门口帮忙。
他是她的哥哥,虽然她从未这么叫过自己。
没有冷风干扰,江北清成功往角落各处点了一支蜡烛。
堂内燃起明亮的烛光,扶灵这时才看清九嘤在哪,想都没想就跟了过去。
想起来时路上江北清往师姐身旁躲雨的场景,她心里依旧酸酸的。
她正想着和师姐说会儿话,还未开口,就有人举着蜡烛走了过来。
正是江北清。
下午九嘤三人赶来之前她就已经淋了很久的雨,这会儿身上一袭红衣已全部湿透,看着着实狼狈。
许是湿衣带来的冷意过重,她的脸色瞧着也异常苍白,烛光轻轻晃动,那张美艳娇媚的脸竟显得愈发动人。
扶灵瞪着眼睛盯着娇艳勾人的脸,一时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酸酸涩涩,让她胸口像是被石头堵住了一样,又闷又苦。
“九嘤姑娘可有多余的外衣,我的行李昨日被天云宗的人翻过,衣服、衣服也被他们拿走了。”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提到这个,江北清自己也觉得难为情,双颊竟莫名泛出一层浅浅的红。
明明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请求,却轻易将扶灵的占有欲点燃。
九嘤尚未应声,耳边便传来少女的温软声音,听着格外乖巧,
“我带了好几件新衣服来,江姑娘穿我的可以吗?”
江北清闻声转首,目光在少女身上轻轻扫了扫。
她与扶灵身形相似,只是因为扶灵总爱穿她不喜欢的粉裙、黄裙,所以才选择向九嘤请求帮助,这会儿对方主动提供衣物,她也不好拒绝,未作多想,就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了。”
江北清拿到衣服便一个人离开了,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扶灵才将视线收回。
九嘤并不知她的小心思,只当她是真心帮忙,也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方姑娘那里有赤火散,可祛除风中尸气,你去将它要来洒在地上,大家即可用灵气罩御寒。”
“来时她说带来的赤火散不多,洒的时候需得注意量,可记住了?”
九嘤一边整理元家的灵位牌,一边轻声叮嘱扶灵做事。
眉眼之间皆是认真神色,又是叫扶灵看的挪不开眼。
小姑娘被美人迷了眼,只道师姐最近越看越好看,愣了好半会儿才痴痴的应了一声,
“记住了。”
方沅青与方思简以背抵门才堪堪将屋外的风挡住,剩余几人在收拾地上的杂物,试图分出一块可以用来休息的干净区域。
扶灵拿到赤火散,果然和方沅青说的一样,只有小小的一瓶。
她看着这白色的玉瓶,小脑瓜子一转,很快就有了一个想法。
屋内共有七人,赤火散肯定是不够分的,必定要有两个人只能挤在一个灵气罩里。
既然今夜总要有人要睡一起,为什么不能是她和师姐?
她微微低头,咬着唇轻轻笑了笑。
等回到九嘤身旁的时候,瓶中的赤火散就只剩最后一点点了。
“师姐,只剩这些了。”
她语气有些自责,面上瞧着又有些委屈,就好像在说自己没有做好一样。
九嘤望着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哪里还能说得出责怪的话?
她蹙了蹙眉,将手里最后一块灵牌放好,这才接过扶灵手中的玉瓶,安慰似的劝了劝,
“无妨,你我二人共用一道灵气罩便可。”
另外五人的灵气罩都已造好,有了赤火散的加持,这一次灵气罩总算没有被尸风吹散。
扶灵在堂内看了看,右方靠近侧门的地方正好有个僻静角落,直接就拉着九嘤的手跑了过去。
“师姐,我们睡这儿好不好?”
要九嘤来说,这个位置不是很好,因为离其他人有些远。
她正打算说不,垂眸间目光正好对上一双满是期待的灵动眼睛,最终还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她总是无法拒绝扶灵。
见到二人进了角落便没了动静,方沅青和方思简这才松开了大门,也钻进了各自的灵气罩中。
雨中忙累一天,众人都等着休息。
不过片刻,堂中五人便在灵气罩中沉沉睡去。
角落里的扶灵与九嘤挤在一起,身体虽是很累,但精神上却十分亢奋,怎么都睡不着。
她不敢翻身,也不敢说话,只能闭着眼睛假寐,再一点点的静下心,慢慢感受身旁传来的呼吸声——
九嘤的呼吸声。
很轻、也很细。
却像那时在井底听到的一样,轻易就被她捕捉到。
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那个吻。
嘴角也悄无声息的翘了翘。
此时此刻,她最喜欢的师姐就躺在她身旁,也唯有想着那个吻,她才能真正进入梦乡。
屋外风雨夹杂,灵气罩内却是温暖舒适。
所有人都越睡越沉,到最后,竟是连外面来了人都不知道。
“你们两个可别跟我抢,我下午可看到得清清楚楚,今天又来了两个女修,那个小的生得可真合我的眼!今晚我就要把她绑回去!”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要女人?都快要饿死了,快找找他们身上还有没有吃的!”
“吵吵吵,吵什么吵,把那两个女修身上的宝贝全给我,我就不跟你争!”
木门被风吹的咯吱咯吱响,三个身穿道袍的男修不知便围在了扶灵与九嘤的灵气罩外。
屋外月色甚黯,屋内的蜡烛也早就熄灭。
三个男人大声说着话,似乎根本不怕被人发现。
个子最小的男修看着扶灵那张娇俏秀丽的脸,口水都快流下来。
他伸出手,竟想去解扶灵的衣服,只不过指尖方才碰上那层薄薄的灵气罩,整个人就被砰的一声弹开。
“哎呀!疼死我了!”
另外两个人不明所以,也试着碰了一下,果不其然,也跟小个子男修一起被震飞。
高天怜最是倒霉,那个胖男修正好落到他的灵气罩上,竟直接将他的灵气罩给砸碎了,整副身体也压在了他身上,他竟还是没有要醒过来的趋势。
“是仙灵灵气!”
一直没说话的中年男修出了声,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青姑,把那把剑拿来,把这灵气罩劈开!”
话音未落,那个胖男修就从储物石里取出了一把长剑,细细看去,正是林玉淼的灵虚剑。
“白姑、血姑,你们俩让开点。”
中年男修和矮个子男修听见这句话都往旁边退了退,显然也很忌惮灵虚剑的威力。
胖男修举起剑,用尽全力劈向灵气罩,虽是神器,但也只将灵气罩劈出一道小口子。
三个人轮番上阵,足足砍了几十下,才终于从灵气罩中间劈开了一道掌心大小的缝隙。
矮个子男修见状立刻扑了过去,迫不及待的将手朝扶灵面上探去,然而这一次,他还是连扶灵的头发丝都没碰着,就又被弹得远远的。
中年男修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发现了是扶灵发间的木簪在保护她。
仅是瞬间,他就有了主意。
他将自己的手朝缝隙中塞去,没有触碰扶灵,却利用九嘤的手将那根可以驱邪的木簪取了下来。
“这簪子是好东西,给我给我!”
胖男修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竟真的将木簪给包了起来。
见到木簪被取走,矮个子男修第三次尝试触碰扶灵。
这一次他倒学聪明了。
他从胖男修那里借来灵虚剑,用剑尖挑开少女腰间的腰带,接着才剥开少女外衣,果然找出了一把小刀。
他用剑将小刀拨开,确定少女身上再无其他庇身的灵器,便将灵虚剑丢到了一旁,再一次将自己的手伸进了灵气罩里。
另外两个男修忙着在其他人身上找东西,也没有注意他这边发生了什么。
直到矮个子男修的惨叫在堂内响起,二人才惊觉事情不妙,竟连看都不看同伴一眼就逃了出去。
速度之快,绝非人类能达到的水平。
看到身旁衣衫不整的扶灵,九嘤的脸色阴沉的能杀死人。
她不敢去想,倘若她再晚半刻清醒,身旁的扶灵会发生什么。
“你找死——”
她双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目光看向矮个子男修,手心微一用力,竟然将对方的手腕活生生折断了!
方才,就是这只手想对扶灵不敬。
“姑娘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矮个子男修大声求饶,面上表情痛苦到扭曲。
九嘤听着这求饶声,眼神却越来越冰冷。
一层看似稀薄实则浑厚无比的水灵气由她指尖慢慢传到矮个子男修身上。
仅是一瞬,就将他全身上下团团裹住,不留一丝缝隙。
胆敢妄动扶灵,下场就只有一个!
她松开手,冷眼看着男修被水膜堵住口鼻,只恨不得对方立刻死去。
地上的少女仍是睡得昏沉,显然是被下了药。
方才她醒的及时,并未让那淫男碰到扶灵分毫,但即便如此,仍是无法让她心中怒火消减些许。
看着少女颈肩处裸露的大片白肉,她眼中的寒意愈发的深。
直到耳边传来一道孩童的叫骂声,她才从愤怒中收回心神。
“放我出去!不然我杀了你!放我出去!”
她转过头,这才发现那矮个男修腿上竟然蹲着一个七八岁的男童,模样与她曾见过的三尸一模一样!
此尸在人脚部,令人好色喜杀,必定就是三尸中的下尸——血姑!
荫山脚下,竟藏着两只大妖!
除了那只带来暴雨的飞廉,竟然还有一只三尸!
九嘤眉头微蹙,视线余光在地上扫过,正好看到扶灵的那把小匕首。
她提前查过古籍,知晓三尸弱点,而匕首上镶嵌的那颗秒真灵珠,就是对付三尸的最好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