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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回来, 不仅是为了取冰湖水,还要拿一道祛疤的膏药。
方沅青出了玄冥宗,未曾想在回玉春堂的路上碰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已消失半月的方克渊。
二人虽为父女, 但自出生以来, 她从未真正唤过方克渊一声父亲。
此时碰巧撞见,四周并无外人,她仍记着自己的身份, 恭恭敬敬地朝眼前的中年男人打了招呼。
“方宗主。”
客气又疏离的语气, 却不难听出里面藏了几丝亲近。
冯素秋性子温婉内敛, 即使当年是遭了欺骗才怀上的方沅青,但骨子里始终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她给了女儿全部的爱与关怀, 却从未教过女儿何为怨与仇恨。
也正因如此,方沅青从未恨过她的父亲,依旧对这十九年来从未感受过的父爱心怀向往。
偶尔,她也会羡慕其他有父亲的孩子, 她也会羡慕她的大哥和二哥。
但这些隐秘的思绪, 永远都只能埋在心底。
私生子, 注定是上不得台面的存在。
玉春堂位置偏僻,入堂的小路并无几人知晓。
方克渊孤身站在路边, 好像在刻意等人。
受那诅咒折磨,他日夜皆处于不安之中, 不到一个月人就苍老了许多。
许是为了拉进关系,他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在‘小儿子’的肩上拍了拍,
“你我是父子, 此处没有别人, 不必如此拘束。”
方沅青闻言不解, 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尚未开口,耳边又响起一句话,
“我已寻你多日了,晋临宗主说你不在伏阳宗,我便来了玉春堂,只是你母亲不愿意见我,所以只能在这路口等你。”
越说,越让人听不懂。
方沅青双眉轻锁,迟疑半刻才应声,
“方宗主找我有事吗?”
冯素秋不喜她与方家人来往,若非必要,她连玄冥宗都很少去,此时听见方克渊说特意来找自己,免不得就心生疑虑。
小路两侧,静悄悄的。
方克渊轻声叹了口气,面上尽是愁苦之色,
“这些年我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也从未给过你什么,过些日子是你二十岁生辰,所以特意来看看你,也想——也想听你叫我一声父亲。”
“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俩。”
一番言语,好似临终遗言。
方沅青眉头越拧越紧,心口聚满担忧,
“究竟发生什么了?”
方克渊摆摆手,似乎不想说。
欲言又止,最是勾人好奇心。
方沅青连声催问,他才总算松口,解释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在灵山洞府遭了魔物袭击,已是时日无多了。”
“什么?!”
即便是方沅青,此刻也抑制不住震惊,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说不清是悲伤还是痛苦,很久过后她才冷静下来,
“去玉春堂!”
毕竟是亲生父亲,她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去?
“不必了,这伤无人能治。”
方克渊摇摇头,语气里有些遗憾,
“今日来,一来是想听你叫我一声父亲;二来则是为了给你这个。”
话音未落,他伸出掌心,一团白雾似的透明水气瞬间出现在空气中。
只一眼,方沅青就认了出来,这水雾是方家的传家之宝,只有方家后人才能继承的宝贝。
当初在荫山,方思简正是用此物将飞廉引了出来。
这样宝贵的东西,她并不想要,她真正在乎的,是那份来自父亲的关爱。
想起冯素秋的叮嘱,她坚定的拒绝了这份好意,
“心意我已收到,礼物就不要了。”
“玉春堂医修众多,方宗主为何宁愿等死也不肯去试试?”
“医者仁心,娘亲不会因为私怨就将你拦在外面。”
一再真挚请求,令人动容。
方克渊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眼中飞速掠过一瞬懊悔。
但很快,那丝犹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对生的渴望,以及对权势地位名望的回恋。
他作出一副欣慰模样,点了点头,
“你若愿意唤我一声父亲,再收下方家后人该得的水髓,我便答应同你一起去玉春堂。”
方沅青听见这要求,眼神愈发为难。
父亲,是她连奢求都没有资格的亲密称呼。
她别开头,不再看对面的中年男人,沉默良久后才动了动唇,低声道出了那两个字——
“父亲。”
方克渊很是满意,将右手往前送了送,示意她将水髓吸收。
“收下吧,你两个哥哥都有的,你也是我的儿子,总不能少了你的。”
“若是担心你母亲不高兴,就不要告诉她,这件事,就当是我们父子之间的小秘密。”
满是宠爱的语气,正是方沅青所渴求的父爱关怀。
时至此刻,她不知自己还能如何拒绝这份来自父亲的礼物。
她抿抿唇,正欲伸手去接那水雾,忽又想起了什么,猛的抬头看向男人,郑重的问了一句,
“父亲答应过的,我收下这个,就要与我同去玉春堂疗伤。”
那样温柔干净的一双眼睛,顷刻间就让方克渊想起了初见时的冯素秋。
他的心莫名有些虚,嘴角动动,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
“自然。”
“我是你的父亲。”
“父亲怎么会骗自己的孩子?”
此情此景,和二十年前何其相似。
那时,他就是这样用一句句甜言蜜语的假话骗走了冯素秋的心。
现如今,他又要用同样的招术,骗走冯素秋女儿的命——
他自己女儿的命。
听到这声肯定回答,方沅青脸色放松了许多,也轻轻笑了笑,
“父亲不会有事的。”
话刚说完,她便探出指尖,将那团白雾吸进了体内。
冰泉水提炼出的水髓,那可是顶好的宝物。
那水雾进了她身体,沿着她四肢百骸走了一遍,最终停在心口处,将她的心脏团团护住。
没有任何不适,也没有任何不对劲。
她带着方克渊朝玉春堂的方向行去,未出十步,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人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再睁眼时,已被锁在了一处黑盒里。
心脏似被无数双大手攥住,时刻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让她连叫都叫不出来。
无论她如何拍打挣扎,都得不到外界任何回应。
她自是不知,她已被她的亲生父亲封进棺材埋进了地下。
魔姬发出的诅咒,阴狠恶毒,无途可除,唯一能够破解的方法,就是将诅咒转移。
转移到至亲之人的身上。
父债子偿。
方克渊三个儿子,非要挑一个出来替他挡灾,再没有人比外面的私生子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