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妃话,晚辈不想去。”甄钰起身笑着回话。她跟那些人不一样,大多是皇室贵女,不然便是像计子茜这样的公侯伯之家,这群女孩儿年纪虽小,恐怕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又没有大人在一旁,万一闹出点什么事来,恐怕都会归罪在她身上吧?她才不要跟这些人牵扯一处!
寿阳太妃不由得笑了笑,笑容里多了几分亲近和真心的疼爱,这孩子倒是个心地坦然的,不说什么“舍不得这样好戏”或者“想多陪陪太妃”诸如此类的客套话!
“那么,你可听得懂戏里唱的是什么?”寿阳太妃招手将甄钰携了过来坐在自己的长榻上,不理会众人异样的目光,只管笑着问甄钰。
甄钰嘴动了动正要说“听得懂”忽然记起这个本尊还没满十岁呢,且又是自小与甄夫人在府中不交际不应酬的,在印象中根本就没听过几场戏,怎么可能听得懂——她差点将本尊与前世的记忆和思维混乱了!
甄钰慌忙改口,露出些微的迷惑,向太妃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不懂。”
“嗳,”寿阳太妃忍不住好笑起来,仪宁长公主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道:“你这孩子!”众夫人们听她这么说没有不含笑的。
甄夫人甚是无奈,不明白这个向来聪明的女儿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起身向太妃笑道:“小孩子口没遮拦,倒叫太妃见笑了!”
“无妨,无妨!你快坐下!”太妃向甄夫人挥了挥手,笑道:“正是这样的才好,这孩子是个乖巧老实的,怎么怨得人疼呢!”
寿阳太妃似乎越发来了兴致,她没有就此放过甄钰,又笑着向甄钰道:“既是听不懂,怎么我方才见你坐的规规矩矩的,看得很专注的样子呢?”
这要怎么说?仪宁长公主低头饮了一口茶,抿唇含笑凝着甄钰,其余夫人们也来了兴趣,望望甄钰,又瞟甄夫人一眼,都在想甄钰会怎么回答——戏台上唱得正热闹,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去欣赏了。
甄夫人手心里捏了满满一把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紧张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来了。虽然她知道寿阳太妃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无论如何都不会将甄钰怎么样,但是,她并不想让女儿受人嘲笑、难堪。
甄钰眨了眨眼,望望甄夫人,一本正经向寿阳太妃道:“这是母亲教的,母亲说,在长辈跟前这是规矩呀!”
寿阳太妃及众人一愣,不由得都笑了起来,甄夫人的心也是一松。寿阳太妃携着甄钰的手更是不忍放开,一个劲的笑着道:“好好,果然是个好孩子!”寿阳太妃又向甄夫人笑道:“这孩子又懂事又乖巧,却又不是那呆板木讷的,进退有度,真正的,我都不知怎么夸了!”
甄夫人忙起身笑着道:“这孩子哪里当得起太妃如此夸奖,太妃您言重了!”
“不言重,这是事实。”寿阳太妃笑了笑,让甄夫人坐下,又笑着向甄钰道:“今儿个出来玩,就不讲规矩了,你也不必在这儿坐着,去院子里跟姐妹们一起玩玩吧!”
“是,谢太妃恩典!”甄钰虽不情愿,却不便推辞,只得微笑着应下了,于甄夫人相视一眼,带了锦心,由王府小丫鬟领路下楼,自往后边园子里去寻福清公主、计子茜等人。
一路所见,殿宇雄伟高大,玄色方砖铺地无一丝尘埃,香烟缭绕中处处一片古朴凝重,院中花木也修剪得格外的好,甄钰一边走一边暗暗留心:这清虚观果然名不虚传!非如此岂招待得起寿阳太妃、仪宁长公主等皇室贵人?
不一会便来至观中后花园处,只是原来随着来的丫环仆妇们都在园门外聊天,甄钰不由一怔,那领路的丫环是王府中太妃身边得用之人,陪着太妃进宫多次,是了解情况的,见状便笑道:“定是福清公主的吩咐,公主不喜人跟着。甄二姑娘,您自个进去吧,福清公主、计府大姑娘和诸位郡主、县主、姑娘们都在里边玩呢!”
锦心顿时有些急,不禁陪笑脱口问道:“姐姐,婢子能不能陪我们姑娘一块儿进去?”甄钰有伤在身,她怕她被人欺负了。
那丫环含笑瞧了瞧锦心,温言道:“还是不要去的好,若是惹恼了公主就不好了。”
甄钰听见这丫头的语气有些微的不痛快,一想也是的,不过就是进去一块儿玩玩,又不是进狼潭虎穴,锦心这丫头虽然是关心她、为了她好,但是听在作为主人一方的王府丫环口中,自然就不是滋味了——人家是请客,又不是害人,有这样警惕心如此用得不是地方的客人吗!
甄钰便笑道:“锦心姐姐别担心,我的胳膊已经没事了!我也很想去跟公主、郡主、县主和各位姑娘们一块儿玩玩呢,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王府小丫鬟听了甄钰这番话方知锦心那么着急是有原因的,因为想左了旁人的心思她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忙笑道:“锦心妹妹放心,甄二姑娘,您若是觉得身子受不住打个招呼便出来吧,婢子自会安排姑娘好生歇息。”
“那就先谢过姐姐了!”甄钰微微一笑,别了锦心和那王府小丫鬟,一个人进了花园。
这清虚观的花园不大却也不小,虽是冬日没什么鲜艳花木,但假山堆叠,曲水流觞,亭阁点缀得当,冬梅、山茶开得正好,也别有一番风味。
甄钰远远的便看见一群衣着鲜艳的姑娘们在远处湖畔草地上逗着狮子狗儿玩耍,她便缓缓向那边走去。既然寿阳太妃发话了,她自是要到她们跟前转一圈打个招呼的,不过,她并没有想着能跟她们玩到一块。心里不禁有些遗憾,可惜,萱娘侍奉在辛夫人身边没有一块儿来,不然,跟她怕是还能说上几句话,也声省得在一旁无聊。
甄钰沿着石子踊路缓缓过去,池畔的水十分清亮澄澈,临近池岸太湖石瘦、透、露、皱,造型各异,沿着池畔迤逦参差层叠而去,衬映着苍劲凝翠的草色,也颇有一番意趣。
经过眼前一片高大的假山石,便到草地上那群姑娘们中间了,甄钰微微舒了口气,使自己的气色神情变得更加得体——不能在她们面前失礼,不然会让甄府没面子,甄府没面子,她同样也没面子。
不料甄钰刚刚走到假山旁边,冷不防假山上飞快的窜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猛的狂吠一声向她扑过来,甄钰猝不及防惊得尖叫一声,一个趋趔跌扶在假山壁上。
周围响起一阵嘻嘻哈哈的嘲笑声,甄钰定一定神这才看清是一只高大凶悍的黑狗,那黑狗朝她狂吠几声,见她瑟瑟发抖呆若木鸡似乎觉得很没趣,便摇了摇尾巴懒洋洋的走开了。
“喂,我还以为你不怕呢!怎么连这个也怕!真没用!”福清公主神气活现的双手叉腰,从假山一侧出来瞪着她说道。她的身边跟着计子茜、汾阳郡王之女夏莹洁,还有一位年纪相当穿着棕黄长袍的英俊大男孩,几个人都眼含笑意瞧着甄钰。
草地上逗狮子狗儿玩耍或是嬉戏玩耍的姑娘们也都围了过来看热闹,看到甄钰如此狼狈,无不哈哈大笑起来。
“哼,女人嘛!有几个不是胆小的?静媛你还不是一样!哈哈,你输了,你怎么说?”那男孩子得意的问着福清公主。
福清公主的大名叫做夏静媛。
福清公主气得扭头瞪那男子一眼,气得大叫了一声“表哥!”她实在是太想赢表哥一回了,听了计子茜的主意觉得很不错,没想到却还是输了,这让她怎么不恼?
“喂喂喂,愿赌服输,反正今儿你是输了!哈哈!”那男孩子又取笑道。他好像很了解福清公主的脾气,一句话就能刺得她跳起来。
福清公主如他所愿的又跳了起来,胡搅蛮缠的跟他争吵。
甄钰此时方明白她们是戏弄自己,用自己来打赌,她不由大怒,待要怎样,又不好怎样,这只是孩子之间的一个小小恶作剧,当真嚷起来也没意思!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且先看着便是。于是她缓和了脸色,淡然的看着福清公主气呼呼的跟那男子拌嘴。周围的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听得时不时发笑。从他们对话中,甄钰知晓了这名男子的身份——仪宁长公主的独子、平国公府的小世子。
计子茜瞥见甄钰居然还有脸在一旁气定神闲的看热闹不禁心里来气,凑在福清公主身边不知说了句什么,福清公主不跟小世子纠缠了,瞪着甄钰道:“你,都怪你!你真没用!害得我输了!不是说你胆子很大,割肉都面不改色吗?怎么一条狗也怕!哼!”
姑娘们想起刚才甄钰的狼狈样子,不由得都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