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一怔,忙笑道:“计公子无妨,不过是皮外伤而已,这么点儿伤比起在西北可算是小儿科了,要不了几天便可无恙的!倒是姑娘,这一下子恐怕得闭门修养好一阵子了!”秋心悄悄打量甄钰的神色,心中替计世宜暗暗欢喜,她还从来没听过她叫他名字呢!
甄钰的心突然有点儿疼痛起来,西北的日子,也不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能有今天的前程,完完全全是用自己的命换来的。甄钰望了望秋心,很想问问他在西北的情形,想了想又忍住了,点点头道:“夜深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姑娘。奴婢就在床前打地铺,姑娘您有事尽管叫奴婢。”秋心替她放下联珠帐,轻轻的自去梳洗卸妆。
皇后那边,迟迟不见甄钰进宫,也没有听到宫外传来什么消息,也有点儿坐不住,假装闲闲问了问福清公主。福清公主暗自冷笑,面上却是一派娇憨得意洋洋的笑道:“小石子他们已经递了信回来了,甄姐姐要给我现做些新鲜花样的点心呢,让小石子他们等一等,下午再来。横竖她也要进宫住几日的,我也不急!”说着兴致勃勃的跟皇后讨论起点心来。
皇后心中不快,面子上的功夫却仍是要做的。面上敷衍,心中却是冷笑:本宫倒要看看,你能敷衍到几时!
不想这一敷衍就到了近黄昏,回宫的只有小石子和小凳子,不等皇后旁敲侧击,福清公主自己便笑着上门,推说甄钰今儿不小心弄伤了手,怕是最近进不了宫了。此时,根本不用福清公主来说,皇后也已经知晓了结果,老君山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跟预料中的完全不一样,甄钰也已经安然回到了甄府,她又哪里还需要福清公主禀报什么?福清公主这一趟,分明就是来示威的!
皇后心中忿怒,敷衍着福清公主,脸上的笑容几乎掩饰不住要掉下来!这一次算计不到,再想找机会,便不会那么容易了!而双方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恐怕就要遮不住了。
定郡王府中,夏见泽的心情也十分憋屈郁闷,他没有想到,亲眼目睹她为别的男人挡剑心里会这么难受!她不怕吗?不要命吗?为了计世宜就这么不顾一切吗?那么他呢?他为她做的事也不少,他明明比计世宜更早认识她,为何她连一点点的机会不肯给自己反而没几天就跟计世宜勾搭上了!还不知在山上他们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一想到这个,脑海中浮现出他俩站在一处的情景,夏见泽就觉得有一团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如果计世宜不是他的朋友,他也许还会好受一点,可是偏偏,他们有从小的情谊,还有如今的手足之情、战友之义,让他对他连恨都恨不起来!他明明知道他那么那么喜欢她,竟然背着他不动声色的跟他抢!
秋心所言不错,计世宜的伤口看起来吓人且多,对他来说都算不上什么,不过四五天的功夫,便可行动如常了。
这一日一早起来,便吩咐岐山、宋枝将官袍取来,他打算用过早饭便上衙门办差。
“公子还是多歇息几日吧,定郡王特意派人吩咐过,让公子安心养伤,公事上不必着急。”岐山好心的劝道。
计世宜一边弯腰掬水洗脸一边不耐道:“你怎么废话越来越多了,跟个老妈子似的!”这个时候,他不能让人看出他的伤势,定郡王好不容易才培养积累了一点儿人脉,他不能让人心又浮动犹疑起来。这几天他已经想得很透彻,他没有法子“成全”他和甄钰。其实说“成全”是他高估了自己,定郡王既然已经踏上了皇位争夺战的道路便再无回头的可能,而甄钰,绝不会向往六宫粉黛的生活。
可打从心底,他仍然觉得有点儿对不起定郡王,所以决定好好的助他一臂之力以此弥补,也希望他能够理解自己。
计世宜带着岐山、宋枝来到兵部衙门,众同僚见他都有几分吃惊,看他面色如常,随即又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纷纷上前打招呼。对前几日之事人人心中都有些好奇,嘴快的更忍不住开口相问。这一问,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纷纷侧目倾听,满脸八卦。
计世宜轻描淡写的挡了几句,那些人见问不出什么来,心里虽然不太满意,可也拿不到什么把柄再问。再看计世宜一脸的云淡风轻,想必也就受了点小伤,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份打探的心思也就淡了。
计世宜刚坐下来没多久,定郡王府却来了人,说是郡王有请。计世宜心头没来由一紧,无声一叹,随着来人去了。
该来的迟早要来,他只希望定郡王能够冷静一点儿。
几日不见,夏见泽神色甚是憔悴,两只眼睛凹陷了下去,眸中目光也没了往昔的光彩和斗志。
“郡王这是——”计世宜不禁吃了一惊。
夏见泽自嘲笑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淡淡道:“无妨,坐吧!你的伤势如何?”
计世宜心头略松,笑道:“好多了。”
“那就好。”夏见泽点点头,眸光沉沉望着前方,半响转过头来半真半假笑道:“亏得甄姑娘替你挡了那一刀,不然,本王岂不要痛失手足?”
计世宜面上微凛,垂眸道:“微臣怎么当得起‘手足’二字,也没想到钰儿她,她会那样,好在她无事,不然,微臣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夏见泽听他叫甄钰叫得这么亲热,心中更是发酸,脸色也变了变,冷冷道:“钰儿吉人天相,自不会有事。本王已命人送去了最好的药膏药材,相信用不了几天她便无事如常了。”
计世宜嘴唇动了动,目光毫不躲避的夏见泽:“这件事从头至尾透着古怪,定是皇后太子的手笔,郡王可有什么打算?”
夏见泽亦回视着他,冷笑道:“本王自然知道这是皇后和太子的手笔。不过本王想,皇后和太子大老远的将本王引去老君山,该不是想让本王看一出空城计吧?”夏见泽眸光一闪,盯着计世宜灼灼道:“在那屋子里,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问出这句话,夏见泽顿觉心口一阵暴躁与烦怒。
计世宜一惊,忙道:“什么也没有发生!”说着便将当时的情形说了,又道:“幸好钰儿聪明,我们才侥幸逃过了一劫。”
夏见泽脸上神情瞬间变幻了无数次,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庆幸。
无论是生气还是庆幸,心情都十分的不好,强压着心头的怒意叹了口气,向计世宜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喜欢她,世宜,你要同我抢吗?”
计世宜面上淡淡,说道:“郡王如果尊重她,就该无问她的意思。您是做大事的人,我哪儿敢跟郡王抢什么,况且,我们从小的情谊也不允许我这么做。可是郡王能不能先问问她的意思?”
夏见泽见他这样分明是有恃无恐,心中既妒且怒又无从发泄,冷笑道:“问她?那还用问吗?那日如果是我先赶到,她感激的便不会是你了!只可惜,本王迟了你一步!”
计世宜顿觉无力,心底微微的亦有些恼火:他这么说,将甄钰想成什么人了?他明明知道事情的症结不在这儿,为何偏偏要这么说?
“郡王冷静的想一想,”计世宜避而不接此话,正色道:“郡王为此事心神大乱,岂不是正中了皇后太子的下怀?若你我二人因此心存芥蒂甚至反目,得益的会是谁?我今日开诚布公跟郡王说这些,就是生怕这种事情会发生,也请郡王多想想吧!”
夏见泽一怔,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顿时有些呆住了。他是疯了吗?这么明显的圈套,他竟然想也不想一头就往里钻?好在计世宜和甄钰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不然的话——
假如那日上山之后,看到的是另一番不堪的情形,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反应!
皇后和太子,果然够歹毒!够狠!
话又说回来,他们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计世宜对甄钰有心,除了他这个有心人看出点端倪之外,他敢说并无他人知晓,可偏偏就有人利用上了这一点!
夏见泽的神色缓和了下来,望着计世宜说道:“咱们以后可得更加小心了,也许身边就有藏着别样心思的人,这件事,我会叫人好好彻查,你在兵部暂且别动。”
计世宜点点头,又道:“我那大哥虽然人在府中,可他的小厮却一天两三趟的往外头跑,也不是个安分的。我想要办贾家!”
夏见泽理解的微微一笑,说道:“也好,咱们现在不便拿简氏、周氏开刀,动一动贾家倒也不错。也让皇后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她会玩阴的,别人未必不会!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
“是,多谢郡王。”计世宜拱了拱手,放下心来。
夏见泽复杂的瞧了他几眼,叹道:“至于她——也许你说得对,该问问她的意见。”夏见泽强按下躁动不安的心,摆摆手道:“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