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打幡执绋行列长达一公里,荣哀之至,为从来所罕见。
实在是因为当时来港之人生活无着,许多人只能以走街串巷的小贩为生,偏偏港府治下的警察视小贩为猪仔,动辄呵斥殴打,时不时还要问小贩拿钱潇洒。
王水祥并非是第一个被殴打的,绝大部分做小贩的,都被港府治下的警察、洁净局、消防局等公务员给殴打、勒索过。
车子在中环码头停下,高要看一眼周溪年,眼神颇有点意味深长,他没有多讲,而是下车走去码头。
那里停着艘游艇,高某人要坐这艘游艇泛舟前往西贡。
而后从西贡码头开始,便大张旗鼓路祭,而后抵达王水祥。
有的人虽然死了,但是他还活在人们的心中。
高要马上就要踏上游艇舷梯,周溪年这回是真的急了,他一把冲上前拉住高要的袖子,而后哀求:“高会长,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高要非常人,其是全港潮州商会的会长,可以直接影响十几万人,间接影响数十万人。
论实际上能量之大,港岛之中的华人少有能跟他相提并论的!
现在这种人亲自下场表态,必会让而今的罢工群体大受鼓舞,后果不堪设想。
“想清楚,想清楚啊。”
周溪年实在是苦口婆心,他认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实在是没有必要亲自下场。
这样跟港府斗,又有什么好处?
“毕竟,现在港岛确实是西人当家作主。”
周溪年算是掏心窝子了,他说道:“留的青山在,以图将来啊。”
“民意不可抑,亦不可违。”
高要微微一笑,他对周溪年说道:“周医生,谢谢你陪我走这一路。”
“只不过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回去吧。”
高要认真说道:“一个人抗就够了,没有必要都陷进来。”
他已经想的非常清楚,人生一世,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亨耳。
古今变法无不有流血者,先贤之音犹在耳。
高要毅然踏上甲板,而后对站在岸边的周溪年笑着挥挥手。
有些事情可以等,有些却不能等。
其实高要是经历了王张惨案的,只不过那时候他刚来港岛,默默无闻,又没想好今后发展,更认为当时的自己根本无法解决。
所以也只是个路人。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未免谨慎的有点过份。
游艇开动了,岸边的周溪年长长叹息一声,他觉得年轻是真的好,敢想敢干,不像自己,做什么事之前都要想一想。
前有狼后有虎的,总是有点不爽利。
周溪年面无表情望着远去的游艇,这回天是真的要塌下来。
他跟着又想,或许也未必不是好事。
重光后,港府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唏嘘。
今日之中华已非昔日之中华,大国已经崛起,号称四强之一!
西人却仍然以从前的目光看待国人,不仅不肯抬高华人地位,反而在暗地里各种打压。
比如说这些洋行,情愿让20几岁的洋人上任高管,也绝不肯给半点华人机会。
一直跟西人打交道的周溪年自然清楚其中弊端,只是港府并无心去解决,而且还不肯给华人真正的政治地位…
“闹吧…”
游艇已经在视线之中消失,周溪年这才回转身子。
从前几次游行示威的时候,其实都没有华人大亨下场。
相反,大家还紧急向港府表忠心。
为何?
因为这些人早看清楚国民政府奈何不得港府,既然如此,大家不如早点低头。
如此这般,自然变相助长了英人的气焰!
周溪年心想大家都没这个胆子出来带头,想不到却是高要来做这个带头人,他心想年轻人到底骨头硬,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要大闹天宫。
总是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的嘛。
西贡位于新界东部,区内山岭纵横,海湾与岛屿众多,耕地极少,居住在这边的人自然也少。
也就是疍家人操舟往来,在这边搞了个墟市。
高要之所以要坐游艇过来并非是为了节省时间,也非是为了摆阔,而是因为当时西贡并不具备开车的条件。
它到目前为止,只有一条日占时期才修建的西贡公路,其只有自行车径般阔度,开个鸡毛车子啦。
高要穿着黑色的西装,胸口还配了朵白花,他身后跟着林景等数人,每人手上或拿元宝或拿香烛、黄纸,也有拎肥鸡、猪头、水果的。
其后便是哀乐队,拿着唢呐、笙、钹、锣、碰钟等。
“打幡执绋!”
数杆竹竿立起,上头缠着的白布随风便抽。
哀乐响起,一群人敲敲打打便已上前。
西贡虽然人少,却不是没人,一些好事者闻风走出看下,忽的有人一个激灵:“高先生?”
港岛无人不知高先生!
再看方向,是九龙西贡坳坟场?
“高先生有亲人葬在坟场?”
“痴线!以高先生的能量,起码也是葬在华人永远坟场的啦。”
有个勉强识的字的仔细分辨招魂幡上写的字,“王水义士千古。”
“是边个?”
“你有毛病。”
忽然有人失神站起惊呼:“王水祥,是王水祥。”
“高先生要去祭拜王水祥!”
一时间四下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