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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京,东郊。
成明山,古战场。
北方呼啸,卷起尘土和落叶。
入了夜后,阴沉、肃杀之气,愈发沉重。
程静书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完成了对楚衣的开胸手术。
军医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全程都战战兢兢站在一旁,冷汗直冒。
程静书所为,超越他的认知,超越他的所学。
在程静书划开楚衣胸膛的那一刻,他就觉得程静书不像是个大夫,而像是个刽子手。
然,楚衣此人本就无救了,程静书又是得了陛下许可,他就当看场荒唐的戏。
可这戏看着看着,军医竟慢慢敛了嘲讽和不屑。
他原本离得最远,几乎站到帐篷门口,不愿被这血腥沾染,更不愿等人死后,他也被连累扣上治死人的名声,可渐渐地,他不自觉地越走越近……
因为,他发现楚衣居然没有在开胸的瞬间就死掉。
他还发现程静书虽然年纪小,可眼神里闪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坚定。
直到手术结束,楚衣居然还有气。
军医不死心地几次三番去探楚衣的脉象,虽未说已经神奇地恢复了,但从脉象看,的确没有恶化……
程静书从她的瓶瓶罐罐里找到参片。
她含了一片,喂了楚衣一片。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
能做的,已经做了……
不能做的,她也费力尝试了……
余下的就要看楚衣的意志力和天意了……
程静书看着面色苍白的楚衣,心想:天意应该是站在我这边的,不然早就该死在上一世的我,为何能重活一世。我的重生,不就昭示着老天有眼,看不惯恶人长存,好人枉死!?楚衣,极好,不该枉死!尤其不该为她这个早就死过一次的人挡刀赴命……
她最后交代了军医几句才彻底放下心。
掀开帐篷的那刹那。
风声就呼啸在耳旁。
她一贯如此,开始行医,便是全神贯注。
在那段时间里,患者就是她的一切。
直到此刻,她望着这萧瑟的天地,嗅到空气中远远重于小帐篷内的血腥味,望着天边那轮孤独皎洁的月,她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她开始寻找厉北廷。
她看不到他,只能喊着:“王爷!?”
她甚至还喊上了陌生的“静王殿下”这个称呼,可惜无人应答。
她慌乱地奔跑着。
可入目所及,竟空无一人。
她和那顶小帐篷像是被遗留在了这里,可她分明记得在手术开始时,厉北廷是与她一起的。
程静书懊恼地敲了敲脑袋,恨自己为何连厉北廷是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她凭着记忆分辨着方向,朝着战场跑。
她不仅喊着厉北廷,还喊着段秋月,喊着林弃,喊着流川……
可是,这一次,真的没有暗卫……
没有会在她绝望的时候忽然出现了……
没来由的心慌从触碰到这寒夜的指尖一点点蔓延到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渗透到肌理血液……
她一头墨发在奔跑中彻底散开……
披风猎猎作响……
近了……
她听到了交兵之声……
她还闻到了火药之味……
黑暗之中,她只能凭借耳朵去追逐似虚似实的声响……
心里越乱,越没了方寸……
厉北廷内力失了大半,又身中剧毒,此刻还受了伤,他若身在这战场,如何能自保!?
程静书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
她刚做了一场从未做过的手术,本就心焦力竭,此刻又身处战场之外,以为离得近了,可跑了许久却又还未真的抵达战场的忠心……
她越想越害怕……
厉北廷怀着要给楚衣报仇的心,甚至可能会做出同归于尽的事儿……
男人的热血,在战场上总会被激发得淋漓尽致。
程静书莫名地,出了一身虚汗。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毫无畏惧地冲向战场。
终于,她遇到了三三两两负伤撤下的兵。
她拦住相护搀扶着的两位伤兵,见他们身着厉北廷这方的盔甲,便放了心,问:“战况如何!?静王殿下如何!?段公子如何!?”
那伤兵摇头,道:“太乱了,我们也没看清。”
“陛下呢!?陛下不是亲临战场了吗!?”
“陛下!?我今日大不敬也要说句公道话,陛下的心里大概只有那不成器的九儿子吧!?他名为调停战役,可实际上呢!?陛下也不知怎么救下了原成王,还让人把他救醒了,成王醒后若是向咱们主子叩首认错忏悔倒也罢了,可他居然颠倒黑白,希望陛下赐死我们主子,简直了……”
“厉云承!?陛下放了厉云承!?”
“是!姑娘,战场危险,刀尖无眼,您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不安全……”
“厉云承求陛下赐死静王殿下,陛下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