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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
疏影斜阳，红霞漫天。
程静书看着眼前的男子。
矜贵、高雅，出生时本该就是天之骄子，受万人景仰，即便流落民间，也依旧能闯出自己的天地，建立自己的逐墨门，受到无数习武者和老百姓的追捧与敬重。
这样的人，不管在哪里，都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这样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应该是高高在上的。
可就是这样的人，心甘情愿地蹲在了她的面前。
程静书想着他这一路走来经历的苦难和悲痛，折磨和不甘，忽地就红了眼眶。
她多心疼他啊！
她不想让他为任何人弯了脊梁。
她抬头看了看逐渐变黑的天色，逼退泪意。
“静儿，上来啊！还等什么！？”
程静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王爷，你起来吧！我真的没事，你如果担心，就牵着我的手吧！”
“上来！”
“爹爹最重礼数，若瞧见我这幅样子，肯定要教训我。你今天醒了，我很高兴，我可不想给自己添堵。”
“那我们偷偷地，不让太尉大人知晓。”
程静书失笑，笑着笑着泪光又开始闪烁。
她吸了吸鼻子，暗骂自己没有出息。
她道：“什么偷偷地！？这像是静王殿下会说出来的话吗！？府上下人很多，别让下人看笑话。到时候传出去，我成什么人了！？恃宠生娇，蛮横无礼，不顾重伤初醒的静王殿下的安危，居然让静王殿下背我！？”
“没有这么严重！谁敢说你不好，我杀了他！”
程静书刚刚收敛的哀伤又被这句话勾了出来。
谁敢说你不好，我杀了他。
她能得他这句话，此生已是无憾了。
她把他拉了起来，道：“王爷，以后你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好。被有心人听到，又要大作文章。你这一世英名可不能毁在一个女人手上，不然我做鬼都不会饶过你！”
厉北廷看着他，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打量，道：“你今夜说话怎么怪怪的！？”
“没有啊！”她挪开眼神，还是不敢与他对视。
王爷一贯聪明，她怕被他看出端倪。
厉北廷道：“过年了，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什么做鬼都不会饶过我！？赶紧摸摸木头。”
“为什么要摸摸木头！？”
“听一个西方的传教士说过，在他们那里，有一个习俗。他们相信木头里住着精灵，能保佑人们，所以在说了不吉利的话后摸摸木头，能转变厄运。”
“听起来就很难以置信！王爷会相信这些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
“好吧！”
程静书摸了摸院前的那颗大树。
厉北廷这才满意。
男人再次蹲下身，道：“别耽误时间了，走吧！别让太尉大人等得太久了。”
“你是君，爹爹和哥哥们都是臣，君让臣等，臣怎可不等！？”
“错了。”
“嗯！？”
“太尉大人是父，本王是子，子怎可让父等！？”
程静书眨了眨眼睛，心尖尖那点被狠狠地戳中，泪水几乎要涌出眼眶了。
父！
王爷称她的爹爹为父！
爹爹若能听到这一声，该有多高兴啊！？
她若能见证那个画面，又该有多欢喜啊！
她此刻却只能笑着，道：“王爷可别胡乱认亲。”
“静儿，离这一天不远了。”
“嗯，是不远了。”只是我已经累了，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厉北廷捏了捏她的脸，问：“怎么不开心！？还在想三公子的事儿！？”
程静书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道：“三哥哥坚持要去边境，我很担心他。”
“男儿有志向，家人应当成全，你若不舍，他岂不更加不舍！？要让三公子无后顾之忧，知道即便他远在边境，你也能在望京过得很好。”
“嗯，知道了。”
“喂！静儿，你情绪不高啊！也不知道是那个小丫头总吵着闹着嚷嚷着要嫁给本王，现在要嫁了，怎么！？后悔了！？没那么开心了！？你当初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啊！本王也是会伤心的！”
“没有，太开心了，反而有点迟钝。王爷，打个比方，你很想要一个东西，可你就是得不到，于是你愈发地想要，你为此付出了很多、失去了很多，你也在这期间成长了很多，终于有人告诉你，你可以得到了，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是觉得自己这一路走来很难很难，觉得苦尽甘来很开心很开心，但是这种开心又不知如何表达，只能藏在心底，因为任何的辞藻、任何的动作，都无法表达这种夙愿得偿的喜。习惯了追逐、习惯了失望的人，可能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王爷，能嫁给你，我当然开心啊！”
厉北廷忍不住将姑娘拽入了怀抱。
他的下巴搁在姑娘的脑袋上，哑声道：“静儿，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这么久……”
程静书笑了笑，道：“那王爷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嗯！？”
“就作为你让我等了这么久这么久的补偿。”
“你说。凡是静儿所求，本王无所不应。”
“王爷要答应我，你要开开心心地长命百岁，要活到耄耋之年，要活到走不动路了、说不出话了，却还记得对静儿说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