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伦贝尔烧烤店。叶真和萱萱并排坐着,商舞坐在孩子对面,把烤好的一串肉递给她。这家烤肉店的风格很独特,主打一串一只羊,也就是一串肉上,能吃到羊的每一个部位。“让萱萱自己烤。烤肉的乐趣就在自己烤上。”叶真对商舞说。商舞一笑,她也觉得小孩子应该锻炼动手,但这话是不能自己说的。萱萱永远听爸爸的。爸爸说烤肉有乐趣,那就肯定有,只是自己没发现。所以她认真的烤啊找啊。“熟了吧?萱萱。”叶真问。“嗯。熟了。”萱萱赶紧拿起来。商舞噗嗤一笑,她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有孩子的乐趣,那种天真无邪,能让你放下心中的所有防御,彻底的放松每一根神经。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笑容多了起来。就在这时——“老大,我来了。”一个穿皮夹克的年轻人,从容走了过来,就像一家人一样,坐下从地上拎起一瓶啤酒,娴熟至极的单手起开,喝了一口放在桌上,然后开始吃肉。商舞愣了一下,看叶真丝毫没有异样,以为他们认识。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叶真什么时候打电话叫过人。再观察这少年,最多十七八,肤色黝黑,厚唇浓眉,眼睛很大,很亮,像抹了油似的,叽里咕噜的转。而且,商舞觉出一种熟悉的味道,那就是江湖气。这种感觉在叶真身上是没有的。叶真更像一个纵横无敌的寂寞高手,给商舞的感觉总有一种隐藏极深的寂寥。而这个少年给人的感觉,却是纯粹的江湖人。这真是匪夷所思。商舞看了几眼,这少年便冲他龇牙一笑:“别看了,我看不上你。”卧槽。商舞手中的钎子险些刺入这人的咽喉,目光顿时就冒出杀气。少年却浑若不觉,继续吃肉。商舞郁闷的只好继续吃肉,毕竟不知道这人和叶真什么关系。可萱萱却好奇地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商舞一怔,萱萱都没见过,这人就可疑了。但再看叶真,依旧毫无反应的吃肉,仿佛对面没人。少年再次龇牙一笑:“南笙。南北的南,笙管笛箫的笙,是一种吹奏的乐器。”“这肯定是你自己起的名字。”萱萱忽然说。南笙一呆,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你怎么知道?”“我猜的。”萱萱嘻嘻一笑。其实是爸爸让她说的。南笙有点懊丧,那从容减弱了一分,居然被一个六岁小女孩一眼看破。“南笙哥哥,你是做什么的?”萱萱忽然又问。商舞简直震惊了,她忽然发现萱萱就像长大了,这像是六岁孩子关心的事情吗?南笙促狭的一笑:“你再猜。”萱萱大眼睛一转,更加促狭地说:“你是贼,我看见你在机场偷东西。”南笙的笑容瞬间凝固,目光渐渐惊恐,仿佛看见了天山童姥。商舞的目光便不善了,她虽然没看见,但不怀疑萱萱看见了。叶真突然对南笙道:“你从机场追到这里,不会以为我是你同行吧?”南笙迅速恢复了淡定,咧嘴一笑:“老大,您开什么玩笑,您当时一伸手,我就知道不是。我要连这点眼力没有,还不早被抓起来了?”叶真笑道:“那你认我当老大干什么?”“老大,您缺人手,对吧?”南笙非常自信地说。商舞顿时不屑,你以为抱孩子就缺人手啊?叶真再次一笑:“我不缺偷东西的人,你还有什么长处?”南笙嘿嘿道:“我说您在这吃饭是等我,这算不算长处?”“嗯,是个长处。”叶真点头。商舞顿时心中一震,这少年真不是一般的贼啊。叶真又意味深长地问:“你有没有理想?”“有啊。”南笙哈哈一笑,说:“我的理想就是:喝最美的酒,听最嗨的歌,日最野的妞,开最快的跑车,出最惨的车祸,住最好的医院,打最贵的石膏,撩最翘的护士,坐最炫的轮椅,睡最好的棺材,挖最深的坑,埋最好的土,烧最厚的纸,长最高的坟头草,过最豪华的鬼门关,走最长的黄泉路,穿最高的奈何桥,喝最靓的孟婆汤,投最牛逼的胎。简单的说,就是瞎叽吧活,怎么快活怎么来。”商舞顿时一脸鄙夷。萱萱咯咯直笑。叶真叹道:“你这理想还真不是一般的远大。”商舞接了一句:“就是作到死呗。”南笙睥睨地看了她一眼,商舞立刻回瞪他一眼。叶真笑道:“南笙,你想不想学功夫?”“我会功夫啊,老大。”南笙得意洋洋地说。他知道自己的功夫和叶真比起来什么都不是,甚至商舞都能虐他千百遍,但他不想那么累,学什么功夫啊,不定哪天就死了。“不可救药了。”商舞叹道。南笙翻了她一眼,叶真却认真道:“还能挽救一下。”商舞噗嗤一笑。南笙笑道:“老大,我也没指望活几天,您别白费力气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吩咐一声,我拼了命给您办好。然后,您看我哪个理想能实现一下,嘿嘿,随便哪个都行。”“那就送你投胎吧。”商舞说。南笙居然叹了口气:“你永远当不了老大。”商舞反击道:“你还有可能呗?”“我想当就能当,只是我不想那么累,你信么?”南笙又露出睥睨之色。商舞嗤笑道:“你感觉累,那叫能力不足。当老大累什么?”“你感觉不累,是因为你没把手下当兄弟,所以你还是当不了老大,早晚被手下捅死在床上。”南笙认真地道。“你不是不怕死吗?”商舞反问道。南笙嘿嘿道:“我当然不怕,我要死就要死的华丽丽,而不是像你死的窝窝囊囊。”商舞立刻看了一眼酒瓶子。叶真一摆手制止:“南笙,我给你一个纵横天下的机会,你只要过了第一关,就将成为人上人。站在不同的高度,人的理想是不一样的,现在这些理想你很快就会淡忘。”南笙眼睛一亮,“老大,我有多大把握过去这一关?”“全在你的意志。你必须活下来,不能窝窝囊囊的死。”“我赌了。”南笙毫不迟疑。他说的赌了,是赌在叶真的身上,他相信叶真。“好,你走吧,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会有人带你走。”叶真一摆手。南笙起身,郑重一躬道:“谢谢老大,只要我活下来,此恩必报。”然后迅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