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号的华盛顿,天气还算晴朗。
从国家记者俱乐部回财政部的路上,保尔森的座车内,气压有些偏低。
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刚才在俱乐部里的演讲效果。
这么说吧,别说是在内阁里,就是在整个华盛顿所有知名的政治人物中,保尔森的演讲水平,也非常一般。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且尖利,一急躁起来,说话便会有些结结巴巴,因为并没有什么突出的辩才,在回答记者提问时,他的反应,一般都不会太出彩。
何况,就从他对演讲稿都不太关心这事上,助手们就看得出来,他对今天这场演讲的态度,相当敷衍。
所以,大家原本就不对这场演讲的效果,抱有什么期待。
对这样的事,他们原本就非常无所谓。
因为,保尔森在华盛顿人心目中的形象,依然是一位强硬的执行官,而不是一位八面玲珑的政治家。
他过往所取得的那些骄人成就,都是实打实的做出来的,而不是靠着一张嘴说出来的。
而在这样所有人都不踏实的时候,这样不擅长演讲,但解决和处理问题的能力一流的实干家,反而更容易得到民众的信任和支持。
但即便这样,也不意味着你能当着那么多记者的面,把话给说错啊,而且还是那么不可原谅的错误。
在刚才的演讲中,部长大人突然就把“想对纳税人负责”,说成了“不想对纳税人负责。”
你要是说成“不想对华尔街负责”,那该多好?
虽然他极力解释,但相信在场的那些记者们,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猛料。
保尔森一直在低头看着文件,好像刚才根本就出现过那样严重的口误一样。
因为他压根就没打算从此以后,就成为一个政客,所以,说错了也就说错了。
他现在有更急迫的事情要去操心。
昨天晚上,他和盖特纳一起,已经筛选过众多贝尔斯登可能的接盘者——其中就包括德意志银行,最后,他们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
他们还探讨了在实施过程中所会遇到的一些挑战,集中起来,有两点,一个,就是贝尔斯登的估价;另一个,就是让纽约联储董事会同意他们的贷款协议。
但眼下最关键的问题,在于选择一个什么样的时机,去实施这个方案。
因为他们目前并不清楚,贝尔斯登手里还有多少现金,而在贝尔斯登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时,他们显然不好直接插手。
不然,那就形同逼迫贝尔斯登卖公司。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实施过程中那两个难点上。
他正在借看文件沉思,车里有手机的铃声响起。
几秒钟过后,那个该死的手机还是在哪儿持续的发出噪音,保尔森抬起头来,看到助手们都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其中一位指了指他的口袋。
保尔森摸了一下,“抱歉。”
他掏出自己的黑莓,一看屏幕上的来电,连忙接了起来,“冯。”
“汉克,刚刚的那个口误,多少会有些麻烦哦。”冯一平说。
保尔森都不问冯一平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现在麻烦够多了,不在乎再多这一个。”
“那我想,等相关计划出台的时候,一定会有人攻击这一点,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对纳税人负责。”冯一平接着说。
保尔森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也就是,当他提出那个数额空前的救市方案时,一定会有人拿他今天的口误做文章,说他只是想对华尔街负责,而不想对纳税人负责。
“冯,无论如何,那时我一定会遭到各种攻击,我只要保证我的方案能通过就好。”
冯一平听出了他话里的信心。
他也相信,保尔森一定能让自己的方案通过,因为,一个像他这么杰出的CEO,一定都是解决问题的高手。
冯一平估计,这方面,保尔森不会没有准备,他多半早就做通了国会山上一些关键人物的工作。
从一个合格的CEO的角度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出奇的,我们一般人开一个小店,不是都知道要事先和工商税务等拉拉关系吗。
“至于纳税人,我想,他们以后自然会明白我这么做的原因。”
只是,话虽洒脱,冯一平却听出了他的无奈。